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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东家左拥贤惠陈叔右抱俏江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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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后晋开运四年春,听闻江晏弑父夺玉被满江湖追杀的玉山君,从吴越的中吴出发,策马千里终是在清河与河北的交界处找到了江晏。此时怀中从那杭州带来的梨花春被一路疾奔的他,熨得温热。

那一场春雨刚过,才起的暖被料峭夺去。陈子奚的帷帽湿哒哒地挂在背后,针刺的凉意从背底心钻了进去。他下了马,踩在软泥上。

若不是真在那石板上看到支腿坐的江晏,他恐怕要觉得脚下踩的是沼泽了,趔趄间就能把人拉进淤泥里,闷住口鼻,浑浑噩噩,永无白日。

不过好在陈子奚终是找到了江晏。

他揣了下怀里的梨花春,那是自己全身上下最热烈的东西。

玉山君嘴角噙笑手上牵缰,明明酒还未喝却有种玉山自倒的姿态了,微醺的酒意逼退了砭骨的冷,脚下的步子却是稳了下来。一步一步往那只栖在竹林中的燕子走去。

白玉鸟一样的陈子奚才浅沾竹叶、摇荡而翥,但在看到江晏怀抱中的婴儿后,他直接翅膀一滞,跟绣在衣襟上的彩蝶一起困着,动不了半点身子。

“这是谁的孩子?”玉山君此刻仿若真要玉山将崩了。

“义父的孩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冷心冷面的江大侠辜负了哪家姑娘……”

回应陈子奚的只有一把无名剑。

这世上大抵所有人都渴望知道镇冠珏中的秘密,陈子奚也不会例外。但是比起镇冠珏他更好奇那个乖得有些过分的孩子。

江晏半佝偻身子替孩子挡住了那场突降又骤停的细雨,织金的燕子在靛蓝色的丝绢上晕开,墨汁染过一般的深。但是怀中的孩子脸上连半点水珠都没溅到,还在那痴痴地睡,小且嫩地露出魇足。

陈子奚走过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真乖啊。乖得我还以为被雨淋晕了。”

然后在江晏乜眼拂开他的同时,他将怀中的梨花春丢给了江晏,“尝尝?这是杭州最出名的酒。”

“太淡。”江晏一口喝干坛中酒,急且快,可一坛饮尽脸色都没变。他随义父一起喝惯了北方烈酒,这江南精馏过的佳酿自是难惹酣意。

“那以后我带你去喝丰和春?”

“以后没空了。”

陈子奚不在意江晏又一次的拒绝,以前在燕北盟的时候他也总会拒绝游江南的邀请。所以这次玉山君只道:“你不愿意的话,我下次就问问你家孩子愿不愿意。总得有个人陪我游一次吧?”

你不是应陈子奚的约而去江南的,你是在江南一面灭杀着绣金楼的据点一面被他捡到的。

江南的风景其实各不相同。

长大后你在开封遇到过南唐国主李煜,那是一位绝代风华的江南美人,连带着樊楼中那些姿容绝世的姊姊妹妹们,一起充实你对江南的幻景。你总以为江南的江河是流金淌银、脂粉浮腻的,行人是金缕披身、柳绿桃红的。

直到后来你在中吴再次遇到陈子奚后,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南于你的第一印象该是玉山君这般的,纷淡似秋兰缘波、浮云相羊,眇远却可被你触手可及。

中吴离无锡很近。但是一个属吴越国,一个属南唐国。

无锡与中吴各占据一部分的太湖水域,所以绣金楼在那着重布置了城防。吴越心向宋,南唐却不然。

那太湖边的据点外长满了野杜鹃,那些亮的、点点火光的花朵一路盛放直至映红湖面。你厮杀间飙出的鲜血洒落在泥土上,杜鹃花上,于是血与花摧枯拉朽地烧透这一天的春日。

轰轰烈烈,绵延不绝。

你在无锡血洗了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的绣金楼刺客,纵然你武功超群也有些抵不住人多势众。他们手中的火箭有的擦过你手臂,有的从你头顶掠过。

衣服烧焦了,头发灼鬈了。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即使鲜血濡湿了无名剑的剑柄,滑得你握不住,你也杀光了他们。

一如他们当年在不羡仙肆虐的那样。

你跟陈子奚的再遇其实不算偶然。北面出了这档子无名游侠只身一人攻克绣金楼据点的事,江湖上的人又不是傻子,有点门头经的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所以陈子奚是特地出门来捡你的。

当年江晏应了魏仁浦的请托前去南唐救援田英,一去三年均滞留在金陵城中。这三年他一直在调查当年义父之死的真相,直到建隆二年冬的时候,他才摸出些路子。

他犹记得当时杀死无相皇后看到的魇梦,怀中的孩子长大成人、勃佩镇冠珏一人持剑直指李祚。

江晏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切将由自己去终结,绝不能让你去孤身面对。

于是离家三年的江晏在隐约知晓镇冠珏的秘密后,回到了竹隐居,抢走了你的镇冠珏就奔赴中吴找陈子奚。他托陈子奚替自己护你。

陈子奚看向浑身鲜血淋漓的你,一向温和的脸还是笑,笑得更柔更美,但是手却是冷的。他捏住你的手腕,探你的脉,“你这是准备就这么死在南唐了?”

你冻得手一颤,但你不敢缩回去,只期期艾艾地瞄了一眼他,嗫嚅开口:“陈叔我错了。”

陈子奚手指下的脉搏在跳动,一下又一下,还算有力,显然没受重伤。搭脉的指间渐渐感染到你脉搏传来的热度,变得跟掐出的印子一样红了。

他将扇子用力敲向你脑袋,看到你缩头嗷嗷叫以后,才露出些真心实意的笑,“你小时候也只会说自己错了,可是犯错了从不知更改。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其二

你小时候最爱穿的就是那件绣有君子兰的衣服。

那兰花是陈子奚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式画了、绣了后,送给你的。他的针线功夫自然比不过中吴最好的绣娘,但他用了最好的蚕丝线、每一朵秋兰的针脚绣得密集,颇费了玉山君好一番心思。

从此那件衣服就跟焊你身上一般,但是小孩从来都是爱打滚吵闹的,漂亮衣服只被你爱惜了没几天,就开始沾泥点子了。

陈子奚却不在意,只是以后递给你的零食分量少了几分。

玉山君跟江叔一样,向来爱惯着你,但是这次在你的水光涟涟下,他轻敲你脑袋,“上次是我没注意,害你吃甜糕时没节制,晚上闹了肚子。今天起每天至多吃两块。”

也许这其中有一丝恼你调皮之意,但更多的还是爱护你的那颗拳拳之心。

陈子奚自称是青溪弟子里刺绣功夫最好的医师,连师姐朱鱼都甘拜下风。但是后来等你最接近朱鱼其人的时候,也没有再问她的机会了,自是无法知道这是陈叔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

你只记得那日你下了课,与往常一般在不羡仙的河边悠哉哉走着,一会跑去抓蝴蝶,一会去够天上的纸鸢,结果不小心就惹到了对面岸上的大白鹅。然后你就被那只凶神恶煞的鹅霸追赶得哇哇大叫,滚了一身泥,连左手的袖子都被叼去大半,狼狈至极。

周叔和大家都打不过那会武的鹅霸,只能跑去向不羡仙的老板寒香寻求救。

等江晏和陈子奚赶到不羡仙的时候,就看到被寒香寻抱怀里安慰的你,和躺尸在地的大白鹅了。

寒香寻看到江晏,不知是不是想起他赊账用孩子抵债的糟心事,怒气先发到他身上去了,“江无浪,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江晏一脸无辜地望向怒目的寒香寻,实在想不起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寒香寻把你递给了走近的陈子奚,自己则继续逼问江晏:“孩子被鹅追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次我问他,还敢不敢再惹它们了,你猜他怎么说?”

陈子奚揩过你脸颊上残留的泪珠,好奇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下次跟江叔学了武功后,一定能报仇雪恨的。”

陈子奚没忍住,“噗”地笑出声。他抱着你的手都笑颤了,是噼里啪啦溅起的水珠子,一直蹦到眼睛底,化成滟滟晃动的琼浆玉露。

你呆呆地看向他,连手臂上被鹅啄出的伤都不痛了。也许是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陈叔笑成这样的,也许是被杏花乱颤似的玉山君惊艳到了。反正你只是傻傻捏住他的衣襟,听着寒姨责怪江叔不教好。

被训了一顿的江晏认命地拎着大白鹅的尸体,身前是抱着你往竹隐居走去的陈子奚。

江晏问你:“伤还痛吗?”

“江叔,我不痛。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武功啊?”

陈子奚点你额头:“都这样了,还想着学武功?不应该好好养伤吗?”

江晏却道:“这只鹅我给你炖汤补补。等你伤好了,我就教你武功。”

你在陈子奚怀里欢呼雀跃,被叼走袖子的左手臂肆无忌惮地挥舞。全然不顾上面才结疤的伤口。

陈子奚按下你乱挥的手臂,“这衣服破了,待会换件新的吧。”

“可是我很喜欢陈叔送的这件,它还能补吗?”

补自是可以补的,无非就是把衣服破的地方重新缝起来,少的地方用别的料子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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