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脸与地面直接接触的冉江,提议道:“我们可以一块把他带进塔里,这样即使不杀他,别人也不会知晓我们来过。”
姜雀一向不反驳许苔的任何话。鹤春山虽说口头上没有回应,行动上却放下了手。
许苔目色怜悯地看着昏迷状态下的冉江,收起了自己的金丝。鹤春山甚至碰都不愿意碰他,只是用剑气化形将他从地上抬起。那剑气又化作绳索将其五花大绑,冉江外衫又是青绿,乍一看像极了一个大王八。
三人靠近梵天塔,塔门紧闭,上面刻着让人头脑发麻眼睛发酸的禁制。姜雀却想到了什么,食指与中指并起,指尖灵力化刃,轻轻在冉江的手臂上划了一道。
血液在重力作用下缓缓滴落。姜雀食指接住一滴,抹在塔门正中。血液像是被塔门吞噬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那扇遍布禁制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个仅一人身位的空档来。
三人依次进入,冉江被剑气在空中无情地拖拽,额头还狠狠朝门框磕了一下。许苔听到声音向后看,却只看到缓缓合起的塔门。
许苔直觉上怀疑,小鹤美人是故意的。
可是鹤春山一直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的情绪泛起波澜。冉江不过与他们萍水相逢,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见他们夜探姜府,又怎么会招致鹤春山的讨厌呢。
许苔却莫名觉得小鹤美人对冉江有种不知从何处诞生的敌意,可除此之外,再多的东西也感觉不出来了。
或许是祸福相依这句话起了作用,虽然冉江的额头起了个大包,但他收获了清醒。
他清醒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睁眼,而是很鸡贼地运转灵力,妄想挣脱开身上的剑气束缚。可他非但没能挣脱,加剧的呼吸频率还得不偿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冉江见自己挣脱无能,只能无助地在空中交替蹬腿。
他浮在空中,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向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许苔求饶。
“知己,你要是来我家做客,说一声就行了。就凭你的那坛酒,我整个姜家都会奉你为座上宾,实在不用你做如此行径!”
“哦?所以你啊姜家的家主喽?”许苔眯起眼睛,姜雀也瞟了他一眼。
冉江,现在或许要叫他姜冉。姜冉不知道误会了什么,挣脱的力度又大了几分,两只眼睛瞪得极大。
“虽然我不知几位道友与姜氏有何嫌隙,但一定要找准目标冷静行事啊!姜氏库房所有的东西几位道友可以随意搬走,只求一定要留我一命啊!我充其量只是个捡漏的分支,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得罪人的啊啊啊!”
许苔眼看着小鹤美人因为这聒噪的杂音脸色渐渐不妙,看在“知己”的份上连忙开口打断他的话以救他狗命。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们只是来取点东西。嗯,你们姜家偷走了我朋友的一件东西还不还,藏在了这座塔里,我们只是让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害,你要是打这梵天塔的注意,早说啊……”在知道几人不是来姜家寻仇后,姜冉明显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和他们站在了同一战线。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种只为了惩罚而存在的魔塔,这梵天塔是惩罚犯错弟子用的。我早看不惯那些老头子体罚弟子,可惜就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把它给拆掉。要不是家里的长老不同意,我早就把它强拆了建学堂了。”
系统适时弹出面板:
【梵天塔本是姜家先祖从上古秘境中寻来的芥子空间,又合力炼化建造成塔,入塔人会见到塔内制造的自己最难破的负面魔障,如果能攻破心魔,梵天塔就能提升入塔人的修为,拓宽入塔人的心境,对入塔人未来的修炼道路大有益处。】
【如果入塔人无法靠他自己攻破,塔外长老就会启动塔内雕刻的防护符咒,入塔人便可以强制脱离梵天塔。】
【可现在的梵天塔历经变故,失去了后一步有益的部分,总结来说就是只制造问题但不解决问题。那外来物吞噬了所有能量后,只留下了重复入塔人最后悔,最害怕的记忆,让对方永远沉浸在负面情绪中。】
【而且因为能量不够,每次只能随机选择一个入塔人。如果入塔人能破除心魔还好,如果破除不了,就要一直重复心魔幻境,直到识海破碎,身死道消。】
“为什么好好一座塔变成这样了?”许苔心中隐隐有猜测。
【梵天塔突发变故是三百年前,系统推测,是镇压在塔尖的物体侵入了梵天塔的力量体系,甚至吸走了维持塔运转的大部分能量,用来保护入塔人的符咒也被其破坏,无法发挥作用。】
又是三百年。
许苔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常言说物随主人,小鹤美人的那一部分还是太霸道了。
哪知姜冉心中也暗自垂泪咬手帕,只恨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不在房间待着,偏偏要瞎逛。
他再怎么说也是在外人面前长袖善舞的姜氏家主,就算自己平日里的确看不惯对自家迂腐透顶的长老,可也不至于在刚刚遇到的外人面前吐露心声。
哪知道那桃花酿一入肚,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那酒入口顺滑甘甜,开始像是姑娘家闲来饮用的饮品,可谁想到度数极高,饶是姜冉这种能千杯不醉的修士,在第一口下肚后脑子就开始晕乎。
姜家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一直明争暗斗,所以精英死的死伤的伤,让他捡了便宜,成了长老们扶持上位的傀儡家主。
他虽是姜家分支,在这种极其看重血脉传承的家族中是最不起眼的庶子,平时虽然注重打理生意,可夜晚也是日日苦修。在苦修数年后,他勉强从筑基废物到了长老们口中算是合格的金丹期,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磕了多少升灵丹才勉强突破。
那桃花酿不仅味道一绝,最让他心神大震的是其中蕴含的灵力。他拿半醉半醒的理智估算了一下,竟不下于半条上等灵脉。
可总量如此庞大又磅礴的灵力在他的身体中游走冲刷,却未对他的经脉与丹田造成半分冲击,反而是如春雨般滋润着他的身体。
在这股绝对温和又强大的灵力面前,姜冉甚至不敢去想酿造这酒的原料是什么。丹田经脉充满力量的满足感,让他有种满足自在得飘飘然。像是整个人赤裸着沉在灵泉内,每一个毛孔都述说着餍足。
这酒不是酒,这是神药啊!
半坛桃花酿下肚,自己的境界直接从药磕上去的金丹初期,摇身一变成了稳的不能再稳的半步元婴,
姜冉简直能想到那些认为他不务正业的老头子们惊掉下巴的可笑表情。
他与许苔一行人相遇的那家客栈,其实是他以自己私人名义建造的,雇佣打理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手底下人见东家昏了,就怕他出什么事,对他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不知道谁还朝他脸来了一巴掌。
最后还是自己他自己悠悠转醒,挥退了所有人,自己走回了姜府。一路上脚步之轻盈就像踩在天上浮云一般,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畅快惬意。
他这漫无目的的一走,就到了梵天塔。一靠近这座鬼塔,他曾被某个长老揪着耳朵威胁说不听话就把他丢进去的灰暗回忆就涌上心头。
他本意是绕着这破塔转几圈,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借着酒劲踹两脚解解气。没想到转了一半看见塔旁有贼人虎视眈眈。
姜冉一下子就联想到是姜家那群争权夺利的人不满他一个没天赋没背景的庶子当族长,要取他姓命,本来被那股被强大力量滋润的暖融融后背顿时出了不少冷汗。
要不是家族中言灵术法没落,又怎会沦落至如此境地。
虽说姜冉挺想看看长老们吃瘪,但不能以自己的小命为代价。他刚想放轻脚步拔腿要逃,那几人中身量最高的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他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再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今天赠他至宝神药的知己吗。
他那声情真意切的“知己”还未从喉咙凝聚,下午看起来还乖巧无比的知己突然朝他一笑封住了他的言语。下一刻,他只觉得脖子一紧,硬生生被勒晕过去。
不过……
为什么自己醒过来之后居然在塔里啊啊啊啊啊!
姜冉曾见过被罚入塔内弟子的惨状,严重的自爆而亡血洒塔内,有的精神失常貌若疯癫。他曾发誓等自己再强大一些一定要拆了这塔。而在自己有拆塔的能力之前,自己绝对不要进入这里。
“知己啊——”他动作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脖子,露出上面未消的浅红勒痕,一言不合又开始飙泪,流量之大如小型瀑布奔涌,简直让许苔叹为观止,“你把我勒晕后就扔一边让我自生自灭吧啊啊啊啊!我好害怕我不要死啊啊啊啊啊!我还没有看到那群老头子惊讶的表情,我还没有建成我的商队啊——啊!”
他的声音实在太吵,刺地许苔忍不住挥手给了他头一巴掌。这一巴掌效果显著,成功把姜冉的音量从聒噪降到正常。
鹤春山也终于停下了冷气的释放。许苔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若不是自己阻止了姜冉继续大哭下去,小鹤美人很可能会让他的聒噪哀嚎变成一潭死水。
“……真的不是我害怕,这座邪塔是会吃人的……”
姜冉语气怯生生像个小媳妇似的,“它会随机选择一人,让她一直重复自己最后悔、最惧怕、最恐惧的那段日子,如果对方不能走出那段记忆,这座塔就打不开塔门,我们也就永远出不去了。”
许苔看着他这幅像是有乌云在头上笼罩的样子,决定眼不见为净。她习惯性地去挽自家师姐的手臂,却出乎意料地摸了个空。
“师姐?”
姜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