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瑶和季东晨明显感觉到,今天他们郁老师的心情出奇地好,一大早就哼着歌出现在门诊办公室,现在更是笑眯眯地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东西。
还是唐瑶忍不住问:“老师,中大奖了吗?”
郁思嘉嘿嘿笑着:“比中大奖还要高兴。”
毕竟好友死而复生,可不是谁都能经历的。
她看了眼时间:“开始叫号吧。”
一上午过去,快到十二点了,郁思嘉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看诊。
“中午食堂吃什么?”她伸了个懒腰,问。
“啊,李医生在群里发了,说是红烧鱼块。”唐瑶掏出手机。
郁思嘉一脸的嫌弃:“噫,我就不爱吃食堂做的鱼。”她想了想,脱下白大褂,“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唐瑶一声“好”还没说出口,急诊的电话就来了。
等郁思嘉匆匆赶到时,奉医生刚拉开帘子出来。
“什么情况?”她问。
奉医生摘下手套:“据说是个打野拳的,整个头部都肿胀了,右侧肋骨断了两根,人昏迷着。我已经做了初步的检查,现在让他们先做个脑部和胸部CT看看。”
郁思嘉戴上手套:“我去看看。”
她拉开帘子走进去,诚如奉医生所言,患者的整张脸都肿着,血肉模糊,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很显然是遭受了暴力的行为。
她正查看患者的瞳孔反应,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上了年纪的人在呼天抢地,被医护人员拦住。
奉医生进来:“患者家属到了。”
郁思嘉转头看向他:“我听她声音……”
“不错,”奉医生点头,“就是前天送来的脑梗患者的婆婆,也是,”他看一眼病床上面容难辨的患者,“他奶奶。”
“……”郁思嘉无语。她没记错的话,他还是个大学生。
“这下可难办了,”等候CT结果期间,奉医生和郁思嘉守在急诊护士站前,他盯着电脑屏幕,“妈妈脑梗,奶奶又有肺癌,家里再没有其他劳动力,我估摸着他就是想挣点快钱,才去打的野拳。”
“上次急诊的费用还没缴清。”护士补充说。
奉医生看向郁思嘉。
郁思嘉掏出手机:“我给师姐打个电话,看这种情况能不能申请救助金。”
奉医生点头:“那可帮了大忙了。”
郁思嘉打完电话回来,CT结果也出来了,奉医生已经看过,将屏幕转向她:“还好,脑部没看到有内出血,除了肋骨骨折,也没伤到脏器。”
郁思嘉仔细看了片子:“但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有些症状不会立即就出现的。”
“知道。”奉医生又将屏幕转了回去,“先给他清理包扎吧。”
从急诊出来,郁思嘉都忘了自己还没吃午饭这件事,她径直回去办公室,一推门,就发现桌上多了一束花。
是她喜欢的粉芍药。
花束里夹着张卡片,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以及赠送者:秦彻。
打开卡片,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捡起一看,是一张入场券。
等看清上面的字,她有一瞬的呆滞。
秦彻邀请她去看自己的地下拳击比赛,权当上次画展的谢礼。
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十九岁大学生,他那张看不清真容的可怖面庞。
“老师,我们给你带了……咦,好漂亮的花啊,谁送的?”
唐瑶的声音唤回了郁思嘉的神思,她下意识就扣下了卡片。
季东晨一副全然知晓的模样:“李医生拿上来的,我在电梯里碰到了,他说替跑腿小哥节省时间。”
唐瑶惊奇:“李医生还真是,交游广阔啊。”
郁思嘉笑了笑:“这是给我带的午饭?”她指了指唐瑶手中拎着的纸袋。
“嗯嗯!”唐瑶递给她,“我们就猜老师肯定没时间吃饭,所以打包了一份。”
“谢谢。”郁思嘉接过。
“走吧。”季东晨拉了唐瑶。
“等等。”却是郁思嘉叫住了季东晨,“我记得你有个朋友是拳击教练?”
三天后,地下拳击赛场,灯光闪耀,人声鼎沸。
快到秦彻上场时间了,可他还没有见到那个人。手机被反复拿起又放下,置顶那个人的页面却安静得仿佛黎明前的黑暗。
“老大。”是薛影出声,提醒他到时间了。
再扫视一圈观众席,狂热的粉丝千千万,却唯独不见那一双晶晶亮眸。
或许,她又有什么突发情况的病人给耽搁了。
一直到比赛结束,裁判高举起他的手宣布胜利,喧嚣的喝彩也抵不过心底的失落。
他到底还是希望她能来的。
拒绝了赛后的采访,秦彻换好了衣服,薛明薛影叽叽喳喳,边往外走,边讨论要吃点什么好庆祝这次的复仇之战夺冠。
秦彻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吵闹。
正想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搞定,薛明一声“咦,郁医生”,打断了他的呼之欲出。
他抬头,就见郁思嘉靠在他的车前,看见他们出来,她站直了身子。
这两天天气骤然暖和,脱去冗肿的羽绒服,她换上雾霾蓝的大衣,黑色高领针织内搭圈住她修长的脖颈,松绿伞裙掐住细腰,绒绒质感垂至小腿,尖头的红底细高跟,让人不自觉地挺拔。
豪车美人,随便一帧就是时尚杂志的封面。
秦彻大概是明白了,为何她甫一出道,奢牌高定便争相签约。即便是退圈至今,依旧时不时有摄影师邀她友情拍摄。
只一双浓眉长眼如烟笼寒水,便叫人过目不忘。
薛明薛影相当有眼力见,你捣捣我,我推推你,两个人迅速跳上车,丢下一句“老大今晚的消费全记你账上”,便飞驰而去。
郁思嘉被那跳脱的两兄弟逗笑,还没从远去的车上收回视线,秦彻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进去?”
他的问题像一只小锤,一一敲过她心上的弦。
“这花,是送给我的?”
那是一束很暗点风格的花,原本与她今天的穿搭不和的,但被她抱在怀里,意外又很养眼。
“是啊,”她将花束递了出去,“恭喜你获胜。”
她的目光在秦彻脸上巡回,试图找出一丝伤痕。
秦彻一手抱花,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将她一缕被劲风吹起的头发绕回耳后。
注意到她严谨的视线,秦彻轻笑:“怎么,想看到我受伤?”
郁思嘉对拳击的了解,仅限于季东晨朋友的介绍。知道秦彻打的这种虽然不比职业比赛来得正规,但好歹也不似那种以命相搏的。
她稍稍放心,但依旧不能说服自己走进那间场地。
“作为一个医生,我当然不希望看到有人受伤。”她说,视线停留在他微微挑起的眉尾上,“但作为你的朋友,我支持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