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没毛病。
他从小就擅长模仿别人,只要出门必须光鲜亮丽,配上一张颜值甚高的原生脸,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天生混娱乐圈的。
乘公交到了直播公司,昨夜发烧刚退,还有点没精神,他买了杯咖啡才上楼。一场直播从两点到五点,枯燥无味的台本他看两眼就放下了,除了开头中规中矩,重复介绍产品,还会趁助播和后台不注意,故作不经意和观众聊些别的,讲讲笑话解解闷。
每到这时,直播间人数不减反增,互动量猛涨。可一旦被甲方发现,就会立刻提醒他:赶紧介绍产品,不要说与卖货无关的内容。
还记得他第一次直播,没什么经验,自由发挥和观众聊嗨了,不知说了哪个违禁词,直接导致甲方官号被封了一周。
当时,沈苍言作为一个大二学生,被管理公司总裁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在门外看热闹的员工都感慨,这小孩下次肯定不来了。谁知,下个周日,他跟没事儿人一样来上班了,还殷勤地给总裁送了咖啡。
带他入职的年轻小姐姐很惊讶,下班后偷偷问他:你怎么还给老板带咖啡呀?他上周那样骂你,我们都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苍言笑说:他又没辞退我,有钱赚我干嘛不来?况且今天楼下那家咖啡店买一送一,给他的那杯是送的。
这份兼职干了快一年,沈苍言的专业能力基本和全职主播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全职主播更强。当初对他嗤之以鼻,呼来喝去的总裁,现在对他客客气气的,待遇比对老员工还好,生怕他被其他公司签走。
下午五点,直播结束。
他和同事们告别,极速下班,要赶到学校上晚上六点半的补课。
本来想请假的,谁愿意在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晚上还来教室补课?
但这堂课却座无虚席,就连几个平常逃课惯犯都往前坐了几排。只因这课是本学期唯一一门考试科目,划重点对大学生来说天塌了都得去。
坐着公交,天色渐晚。
沈苍言吃着路上买的面包,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心想要是没补课,他现在就能回家,或许还能蹭到许大厨做的美味晚餐。
真是遗憾。
他一叹,正想发微信问问夹子晚上吃什么,屏幕跳出两条消息。
赫轩:【洗车看到你室友了,本人还挺帅】
赫轩:【[图片.jpg]】
沈苍言蹙眉,把照片放大,是路边两并排走的背影,其中高一点的那个特别像许影嘉。
“靠!咳咳咳……”
他惊呼一声,被面包呛到了,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
电话被接起,对面明显在酒吧,音乐和杂音特别吵。
刚好公交到大学城站了,沈苍言下车,语气又急又快,跟被偷家似的:“怎么回事,你照片哪拍的?”
赫轩也抬高声音:“就南街那家洗车店,我在等洗车呢,进来一超帅的哥么,领着店里的小工就走了。”
“他们去哪儿啊?”
“好像吃饭去了。”
“怎么可能!他平常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别人约饭?”
赫轩被质疑有点急了:“就是去吃饭,我看到他们进餐馆了!不然这个点还能干嘛?开房啊!”
“这——”
沈苍言刚想说什么,看到前面有认识的人朝自己走来,只好把话噎住,生硬地转移话题:“还喝呢,晚上划重点你不来啊?”
“你划好发我吧,就这样,挂了。”
说完,对面把电话挂了。
整个晚上,沈苍言都在揣测和许影嘉一起吃饭的洗车工是谁,坐在位儿上咬着黑笔一端越想越急躁,重点划得颠三倒四,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来不及和邻座打声招呼,背包就走。
他自己朋友很多,倒没有精神洁癖,只是担心许影嘉被不怀好意的人拐走。
像高中那次一样。
具体发生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高二上学期,班里来了一个转校生,和许影嘉来自同一个故乡,两个的友情变成了三人组。
许影嘉和他老乡经常缺课、逃课,旁边的位置总是空着,老师问他要不要调位置,沈苍言拒绝了,就一个人占两张桌过了一学期。
那段时间碰巧他家里出了点事儿,没功夫管自甘堕落的兄弟,等高三就离开学校去艺考了。
再后来就是许影嘉转学的消息。幸运的是,他转得很近,就在隔壁职校。
当时沈苍言在全封闭的培训机构,直到高考结束,才再度联系他。
雨天的游戏厅门口。
许影嘉很坦然:我已经报了本地一所大专,再学学中餐厨艺吧。
沈苍言多么能言善辩一个人,竟也哑口无言,直到风吹得雨打湿正脸,才扬起一抹僵硬的假笑: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完蛋了吗?
许影嘉明显不觉得,转身道:这雨冷,进去打游戏吧。
那年,他们不过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