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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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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权随珠起了个大早,晨昏定省完毕,刚巧看见铁关河在练刀枪。她抱着双臂倚靠廊柱,只见铁关河头发束起,正舞着红缨枪,遒劲有力的肩膀与胳臂格外明显。

沉甸甸的长枪时而绷紧,时而弯曲,被紧攥在手中,每一道弧线都紧紧控制,可见招式之稳。他一跃而上,踢脚猛刺,枪身颤抖的那瞬间,又疾速抽回,潇洒一扫,惊起阵风。

紧接着,又行云流水转枪,信手一掷,红缨枪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稳稳被手掌制住,重势前劈之下,枪头猛烈撞击地面,锵然一声,枪身略弯。

权随珠漫不经心鼓了鼓掌,铁关河被吸引注意力,“你起得倒早。”

“王府不比军营,要早起问安,你不也是。”权随珠摊了摊手,“你可真是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怕被皇帝追查下来?你是忘了皇帝和温兰殊什么关系?”

铁关河将枪扔进架子里,信手拿起毛巾擦汗,“皇帝能是皇帝,不全靠建宁王?他敢么。他要真是把温兰殊当回事,会连个爵位都稀得给,连自己都没活明白,能成什么事?”

权随珠哈哈大笑,“你小点声,不过建宁王也已经去皇宫了,听不到。”

“听到了又能如何?这是我的院子,周围也都是我的人。”

权随珠不悦,待铁关河上台阶的时候,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趁对方反应不及,一脚踢膝窝,另一手反拧其胳膊,膝盖死死抵着铁关河的后背,让浑身是汗的铁关河面朝地动弹不得。

她好整以暇,“你胆子还真大。”

“这才是权随珠嘛。”铁关河噗嗤一笑,“也不知道为何,被一个小妮子压在地上打。”

权随珠皱眉,“你跟温兰殊无仇无怨,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你为什么非得要见他?权随珠,你不会真的喜欢他了吧?哈哈哈哈……”

清脆的一巴掌。

铁关河被打得嘴角出血,一左一右刚好齐活,两个硕大的掌印实在是难以忽略,他包羞忍耻,并不惹怒权随珠,因为权随珠和权从熙关系更近,虽说在军营里没个实际职位,不过也经常被拉去带兵,军营里没人敢惹怒她。

“那杯酒里有东西,渭南佛寺也是你干的?”权随珠问,“你到底为什么?有现在的地位,你还觉得不够?”

“噗,权随珠,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我本来以为萧遥已经够蠢了,要不是他放过温兰殊,效节军兵马使就是他的了,何至于被卢彦则捡了个大便宜,又让韩党萎靡不振?你打我不如打他啊,他比我更让人费解啊!”

权随珠松开了铁关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铁关河站起身掸了掸灰,幽幽笑道,“权随珠,天下是一场赌局,你选择押谁?”

权随珠压低了眉眼,铁关河敢这么交底,要么是不怕她说出去,要么就是明白了自己的底细。只见她还没反驳,铁关河反唇相讥,“或者,我换个称呼,女英阁阁主朝华的师妹,现今执掌女英三剑之一芙蓉剑的……夏侯乔?”

女英阁现如今已经是叛逆,权随珠但凡和这些掺上关系,潜渊卫调查一番,她别说上战场了,只怕会被权从熙寻个由头赶紧嫁人了事。朝华前段时间出现在长安后又消失,不过那时候权随珠还在蜀中随军,对这些不甚分明。

她能撇清关系,但她不得不忌惮铁关河,因为铁关河于她而言是不透明的,敌暗我明,是劣势。

权随珠蹲下身,“把你脑子里记好的东西都忘了,否则我不介意帮你脑袋搬个家。”

铁关河挑眉,“当然,我怎么会祸害自己的盟友呢。不过你要是再妨碍我,我就不一定把你当盟友了哦。”

·

何老今天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洒扫。昨晚也不知道为啥,一个两个都不回来,哎,这是在外面玩儿得太起劲了?他也不懂,只照旧干着每天该干的活儿。

有人敲门环,何老把扫帚放到一旁,开门一看,是高君遂。

“高郎君又来找少韫啦?”何老笑眯眯的。

“嗯,少韫还没醒吗?”高君遂微笑,“那我得赶紧去喊他。”

钟少韫前段时间从太学里搬了出来,正好和高君遂顺路,所以高君遂会一直来找他,导致何老都看他眼熟、亲切。

“少韫!少韫!”高君遂脚步带风,一想到每天早上能和钟少韫一起上学他就莫名开心,至少寄住在温兰殊这里,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变多了,钟少韫喜欢赖床,他就早点儿出发,看钟少韫起床洗漱,有时候对于年轻人而言,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就能予自己以莫大的荣幸和欢愉。

钟少韫没什么动静,高君遂穿过两侧游廊,先是敲了敲门,还是没反应。他没想太多,推门就进去了。

两侧的帷幄随风而动,地面上诗稿哗啦啦响着,他往左看了眼,浑身血液仿佛凝滞。

窗户大开着,照进来一缕阳光。钟少韫没去右侧的卧房安歇,不过屏风倒是挂了件青衿,左侧书桌前,堆积一地纸张,上面写满了墨字,有的是钟少韫自己作的,高君遂没见过,有的则是很有名的古乐府诗歌。

自君之出矣,金翠闇无精。

思君如日月,回还昼夜生。

他蹲下身拾起诗稿,一旁的钟少韫就这么躺在地上,身上也没个东西遮挡,只有一件白袷。衣服单薄又窄小,露出锁骨和腕骨,以及脚踝,头发瀑布一般散落在地,映着光辉,光可鉴人,高君遂不敢呼吸,鬼使神差朝钟少韫的脸颊伸出了手。

高君遂的模样很奇怪,他跪在地上,虔诚又怀着绮念,当即心下火起。十八九的少年人在晨间最易冲动,身体某个部分不知不觉就起了变化。

钟少韫手里还握着支再朴素不过的竹笔,指节白玉柄一般,身躯消瘦,眼窝凹陷,层层叠叠的睫毛扇子似的,纹丝不动,应该是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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