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这会儿温秀川逍遥自在地从自己的书斋里走了出来,温兰殊拍了拍卢英时的背,示意卢英时先去准备上课,他和温秀川有话要说。
“你小子怎么回事。”温兰殊抱着双臂,挑衅地看着手持水杯的温秀川,“怎么,为老不尊,让自己的学生判卷子?你可真想得出来!”
温秀川瞪大了眼,“啊?学生判卷子?”他慌忙检查手里的书卷和一叠试卷,将杯子放到廊下座位上,“哎呀,还真是,这里成绩都登好了呢,是谁啊,是谁这么听话,我要奖励他本月中旬不必考试可以安心过中元节了!”
温兰殊:“……”
“哎呀第一没有疑问又是英时,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儿郎!”温秀川打着哈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就为了这个兴师问罪?我错了我之前干过一次,英时帮我的。这孩子可聪明了,我一个人要做好久,俩人快点儿,至于这次,天可怜见十六哥我真不知道!”
温兰殊还没说话,温秀川又接了回来,“既然已经完成了那就说明有个好心人帮我做了,我会告诉这些儿郎们要勇于对老师的不合理要求说不然后放松心情该看书看书,该学习学习,努力练习君子六艺为大周收复河朔、河西做出自己的贡献!好了十六哥,你可以走了,我该上课了!”
温兰殊:“?”
于是温兰殊就这样被推着,直接推去了崇文馆的大门口。
什么人啊这都是!压榨小孩判卷还有理了?!领着俸禄,这就是崇文馆学士该做的事啊!
可是看温秀川的反应,又好像是之前让卢英时做过,但这次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回来得好好问问。
钟声一响,温秀川命人将上次考试的卷子发下去,“这是上次考试的试卷,你们这些小孩,光知道玩,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卢英时想起温兰殊说的那句“自己去昆明池荡舟游玩倚红偎翠”,心道老师您不也一样嘛……故而微微颔首神秘微笑不抬头。
“我这次卷子也没出很难,有一个帖经的题目,你们一个个都错得离奇,成后面两个框,最后一个字是命,韦训你填了个什么,成功是命,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堂下传来一阵偷笑。
主人翁韦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笑。这会儿卷子发得差不多了,在右上角有朱砂判的等级,最高等级是甲上,温秀川看了看自己的花名册,卢英时已经把成绩登好了,“哎,你们跟英时多学着点,平时多请教请教老师,不要只想着玩,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次班上唯一一个甲上,就是英时!”
卢英时面容古井无波,这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场面。在冰柏堂,甲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所有的题目都做对。
裴洄左顾右盼,一看周围都有了卷子,甲下、乙上、丙中的比比皆是,难道自己有考那么差?不对啊,这次考试的帖经和策论,他都很有信心的,难不成是自己的策论,温秀川不喜欢?
裴洄气得一拍桌板,把周围叽叽喳喳问成绩的吓了一跳。
“报告老师。”裴洄举起手,“我没有卷子,想知道自己考了几等。”
温秀川慢吞吞地看了看花名册,拼命掩饰自己并未判卷的事实,“哦,裴洄你是甲中。”
“哪道题失分了?”
温秀川业已习惯裴洄对自己的高要求,“阿洄你也不要气馁,这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诸葛亮还失街亭呢,一次考不好很正常的。”
凭借这句话,裴洄已经看出来温秀川根本没有评卷,要不怎么会对自己哪里失分语焉不详?以往他的卷子都会引来万众瞩目,文章更是会被誊抄作为范文。
联系到刚刚温兰殊和温秀川在门口的对话,他更加确信是卢英时在整猫腻。
他握着自己的毛笔,快要把笔杆捏断了,“所以老师,我的卷子哪儿去了?”
温秀川后背汗涔涔的,裴洄脾气不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了,这会儿当堂发难,“这,老师也不知道,可能是被风刮走了,你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
裴洄还想说点什么,正好这会儿卢英时回过头来看他气急败坏的面容,这下直接把他心里的怒火烧得老高。
卢英时露出了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微笑,又或者是裴洄自己觉得卢英时在笑。回过头后,周围几个出身和姓氏在氏族志排名靠后的几个学生都朝卢英时的桌子伸脖子,跟一群大鹅似的,对全班唯一一个甲上报以惊羡的目光。
卢英时扭头扭得太早,没看见裴洄的白眼。
裴洄敲敲桌板,前面的韦训闻声回过头来,“阿洄哥,怎么了?”
“我没卷子,一起看。”
韦训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卷子拿了过来,下半身还在席上跪着,上半身已经扭了过来,明明是自己的卷子,可看起来倒好像是韦训来将就裴洄,“给,阿洄哥,作业借我抄抄呗,我昨晚没写。”
裴洄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左手握成拳,这一幕自然也被韦训放在眼里。
“没事,一新来的而已,阿洄哥,你可是我们冰柏堂中唯一的神,永远的榜首,几次考试失利算不上什么!”
裴洄用砚台轻轻打了下韦训的肩膀,“没有失利!那策论我写得满满当当,帖经也都填上了。”
“那这个是成什么什么命?”韦训指着自己卷面上大大的叉,问。
“成汤革.命!你个笨蛋!”裴洄比韦训亲娘还嫌弃孩子,眼看右上角是乙下,“我这辈子就没得过乙,我说你这字能好好写不?跟狗爬似的,我都看不清了。”
韦训嘻嘻笑着,“阿洄哥说得对,我下次一定改!不过我觉得‘成功是命’也没错啊,你看卢英时,一个庶子罢了,他爹连爵位都没有,在崇文馆都排不上号,再努力也比不过阿洄哥你呀,四世三公,祖上还有重塑河山之功,武成帝亲赐御笔,他家……”
裴洄烦得换了个坐姿,抱着一条腿的膝盖,玩弄后脑的带子,他一着急就会这样,“你少说几句吧!”
“诶好好。”韦训心想这马屁真是拍对了,裴洄的出身在冰柏堂是最好的,自己则有些欠缺,能把这位大爷照顾好了,扮个丑角也无妨,人嘛,谁不为了未来计量?
就是那卢英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抢走裴洄以前一直霸着的第一,有什么好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