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也跟着假惺惺:“考场生事,是十六卫倏忽。此次科考自二十二年后还是头回再开,天家重视,将军受圣人重托,心里也记挂,谴我来看看。”
孙虑重在崔蕴之看不到的地方给秋叶悄悄比了个手势,秋叶身侧挂了一个小水壶,她状似无意地摇了摇。谢白出事后她习惯在身边备一点儿药以防特殊情况发生用不上,虽然现在谢白不用不上这些安神药了,但秋叶身上还是备着了一点儿。孙虑重给她打悄悄话,她听到了,趁着押送的间隙给那试子喂了一点儿安神方,不然以佛不知发作的程度和速度,他自己在监牢中都能给自己撞死。
如果只是一件考场闹事的小事,那么按照‘扰乱考场’上报刑部和御史台即可,顶多是吃点皮肉之苦或是缴纳罚金,考试作废,数年不得再行科考。但他还在考场上拒捕,甚至击伤了十六卫巡卫官,那这事就要多计较两天,甚至等到放榜后判立罪名才允许家中缴罚。
孙虑重赶着时间,就是怕多计较的这么两天,这人可能就要没了。
崔大人说:“府里调了他的考试档案,这位试子姓卢,叫卢道先,是前任中书侍郎卢闻松之子。”
秋叶和孙虑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迷茫。
他们两个一个长在北疆,一个日常不在京中,连燕朝的官职都不太熟悉,更别提底下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了。要是谢白在这儿,或许还能盘算出点儿门道。
好在崔大人脑子一转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茬,贴心地在后边跟着解释说:“卢大人在和业年间曾任鸿胪寺丞,还担任过宣慰使出使西域上蛮,或许秋将军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秋叶没有。
“后来我朝和上蛮的关系愈发紧张,卢大人调回京中,当时的鸿胪寺卿赵大人丁忧归乡,卢大人出任少卿,暂代鸿胪寺中一应事务。”
秋叶听到关系紧张四字心里‘噢’了一声,她出生后没几年燕朝上蛮就开战了。这位卢大人还能出使上蛮那一会儿她估计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不知道也正常。
“卢大人能力出众,得今上厚爱。今上登位后,卢大人又调职至中书下出任中书侍郎。”崔蕴之带着两人一路到京兆府狱中,在一条走廊前对着两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大人,到了。”
谢白专用的安神方威力非凡,秋叶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只悄悄喂了一口,就叫他昏睡到现在。卢道先躺在监舍的窄床上,眉头皱在一起。监舍闷热,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渗透出来打湿了底下的草席,他时不时发出不耐的呢喃声,睡得并不安稳。
崔大人叹了一口气:“秋将军将人押送来之后这位试子就一直昏睡着,中途也叫醒过几次,人糊里糊涂的,回答不上来问话,没一会儿又睡下去了。我们怀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等着大夫来验。”
孙虑重往秋叶的方向看了一眼,秋叶立刻扭头,假装打量监牢中的事务——监牢中除了监舍就是看守,哪有什么东西让她分出闲心来欣赏的!
这试子前两天、甚至第三天考试前半天表现都十分正常,突然暴起,正常来说都会怀疑是打翻火油一事导致他心态崩溃,但接连的昏睡不起和神志不清太不正常,让崔大人转而考虑起了这试子是不是被下了药。
——考场闹事和考场投毒是两个量级的案子,秋叶给他用的安神方用量又太猛,有经验的大夫一验就知道用了什么药和大致的时间,前面且不提,安神方是他被押解后才喂下的药,能接触他的人就这么几个,秋将军给无辜试子下药的嫌疑和动机就成了大问题!
虽然秋叶这事做的不高明,但以当时的情形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何况还是孙虑重给她交代的事。孙虑重只好硬着头皮问:“考场考舍都封锁了吗?卢侍郎家中未曾遣人来打探?”
“考舍已遣人守着了,至于他家中”崔大人叹了一口气,“郡王有所不知,卢大人已于去年年中病逝。他是寒门试子一路至今,家中再无其他亲眷,子嗣也并不丰厚。整个卢家,除了这位卢道先试子以外,只剩下一位老太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