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英扯了个谎,炳灵并未生疑,只撇了撇嘴:“可是兄长不让我单独出门。”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特意在醉仙居为懿安哥哥留了位置呢。”
贞英故作惋惜,果然勾起了少年的兴趣。
“醉仙居是什么?”
“醉仙居是西岐城最大的酒居,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懿安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听闻有吃的,炳灵顿时来了兴趣,贞英准备了两道隐身符,不顾咪咪抗议的叫声,带着炳灵偷偷从武成王府溜了出去。
两道身影穿梭于街市上,贞英拉住炳灵的手,以防他走散。
“懿安哥哥,给。”
街上热闹非凡,其中不乏卖糖人的小贩,贞英取出几个铜贝,买下两个糖人。
炳灵接过糖人,刚要往嘴里送,便被人将面具碰到了地上。想到天爵叮嘱,炳灵忙蹲下身子往地上摸索,贞英便已将面具递到他手中。
“少将军?”
西岐百姓对天化并不陌生,然则五年前便已死在金鸡岭的少年将军死而复生,很明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少将军不是五年前就阵亡了吗?”
“这是少将军吗?怎么还未束发啊?”
“他额间的印记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邪物附体?”
百姓立刻骚动起来,炳灵被一群人围了起来,顿时手足无措。
“不管是真是假,这可是欺君之罪!”
“多少英烈死在战场上,你竟假死欺王,愚弄百姓!”
“我没有……”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贞英为护炳灵也被推到一边,炳灵被人粗鲁地拉住手腕,扯到道路中央。
“走,跟我们去见主公。”
“你放开我,放开我!”
自来到武成王府,炳灵从未感受到如此恶意,推搡间,一口咬上那人的手臂。那汉子吃痛,将他甩在一旁的摊位上。
“你干什么!”
一名妇人拨开人群,将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少年身上,轻拭去他的眼泪。安抚道:“别怕,婶婶在呢。”
吴大娘感受到少年的泪水,心疼不已,问道:“你饿不饿?婶婶请你吃烧鸡好不好?你最喜欢的。”
“这个祸害与朝歌城的妖孽牵扯不清,害死了那么多人!害得我们无家可归!还害死了武成王!打死这个祸害!”
那大汉不知从哪拾起一个鸡蛋,朝炳灵头上砸去,还在吴大娘紧紧护下了他,身上却沾上蛋液,好不狼狈。
吴大娘怒道:“你疯了吧!连年战乱是纣王无道,与孩子有什么关系!你在朝歌过的什么日子?若非武成王,你岂有今日太平!武成王有多珍视这个孩子你不知道吗?你对得起武成王在天之灵吗!”
“若非武成王谋反,也不会战火连天,让我们无家可归!武成王府已享受了该有的荣光,可他凭什么活着!”
流亡的商民不在少数,往他们身上扔的鸡蛋叶子也越来越多。西岐的百姓护着炳灵,与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守城将士发现百姓骚乱,立刻带人将其拉开。为首之将正是崔晓,五年过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几分痕迹,人也沉稳许多。
“当众斗殴,该当何罪!谁起的头!”
那汉子捂着流血的额头,指着炳灵:“军爷,这少将军可是欺君啊!”
那守将转过头,少年精致的容颜撞入眼眸,令他怔在原地。
“少……少将军……”
他上前一步,炳灵连忙躲在吴大娘身后,手忙脚乱地用面具挡住额上印记。
“你别抓我,我不是妖怪。”
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崔晓的怒火几乎达到顶峰,一巴掌扇在大汉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贞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问道:“懿安哥哥,你没事吧?”
将士们护着天化,那大汉拿他无法,只得狠狠瞪他一眼:“若不是你,武成王也不会死,首阳山也不会死那么多人!我若是你,压根没脸活在这世上!还不如死了,博个好名声!就像五年前的你。”
人性的恶是不该被低估的。他恨连年征战让他家破人亡,他恨自己一生流离食不果腹,他恨同样身处乱世,却有人被护在掌心,拥有那样一双不染淤泥的眼睛。
“五年前……的……我?”
“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你莫非忘了三公子的脾气?他可不似武成王那般,法度分明。”
提及天爵,那汉字明显颤了一下,崔晓还未发飙,远处便传来一道含怒的声音。
“你在说谁该死?”
大汉慌忙抬头,长生的剑已横在他喉头,剑身映出他的模样,分外狰狞。
“长生。”
天爵下马,那汉子听得天爵冰冷的声音,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天爵向来是不爱笑的,却难得如此沉静。除非……动了杀意。
天爵内敛的威压让他冷汗直流,只能求助般地望向炳灵。天爵径直来到炳灵身边,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蛋。
“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我们回家。”
炳灵无措地站在一边,问道:“五年前的我……是谁?”
听到这话,天爵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狭长的凤眸酝酿出滔天的杀意,锋芒毕现。
“拔了他的舌头。”
天爵并未转身,只静静地发号施令,不过片刻,那汉子的舌头便被呈了上来。
炳灵的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他伸手轻触,眼中茫然更甚。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天爵在他耳边不知说着什么话,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懿安,懿安!”
炳灵昏厥在天爵怀中,天爵将昏迷的少年轻轻抱起,扫视一周:“我父兄忠肝义胆,为国捐躯,今日之事,我必向主公讨个交代!尤其,是你。”
那汉子已满嘴鲜血,天爵却并不打算点到为止,狠狠踩住汉子的手掌,直至脚底血迹流出,才移开步子。
大汉痛苦地呜咽着,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来。天爵回头望他一眼,嘴唇轻轻蠕动几下:
“武成王府,就算是一只猫,也容不得任何人拔它的毛。而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