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锦童斋一片繁盛不同,那些仿制店铺们却陷入了窘迫境地。
尤其是永兴坊的‘巧工阁’。
‘巧工阁’原本是做木制玩具生意的店铺,小到鲁班锁、七巧板、华容道之类传统手持玩具,大到木马人、鸠车、秋千等。然则,此类玩具木料成本高、匠人工时费用高,费时费力很难一本万利。东家黄三郎常蹲在门口抱怨:"如今小郎君都去玩什么投壶、双陆,谁还耐烦解这九连环?"
‘锦童斋’火了之后,黄三郎也得了几个玩偶。左看右看,他觉得几个布娃娃而已,并无多少技术含量,于是眼红起‘锦童斋’生意好做。认为沈知微之所以能做出名声,必然是背靠崔怀瑾这位人物,否则礼部司衣房怎会特供布料,‘锦童斋’的礼部玩偶娃娃怎敢有他崔怀瑾的神韵?
某日吃醉了酒,竟拎着小偶在店门口嚷嚷:“什么‘六部玩偶’!定是那沈娘子用了美人计......"话没说完,被伙计连拉带扯缩回店里。
然则,六部玩偶有服制约束,那些狸奴、猧子之类的,并没有什么限制。因此他投了点小钱试水,看能不能借‘锦童斋’的东风也赚它一点银子。锦童斋有‘吾卫犬’他就有‘吞日神君’,锦童斋有‘洛神’他就有‘西施’。总之,什么像他模仿什么。连锦童斋那‘锦’字标识他也用‘巧’字代替。无非没有那个锦字写得有气韵,无所谓,小孩子家家的,谁懂呢?就这么着,巧工阁竟也赚得一笔银钱。
黄三郎信心大增,大手一挥,撤下一半以上的主营木质传统玩具,大手笔追加投入,全体上线布玩偶。
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利润,他雇佣了几个多年不做绣活的低价老媪,日夜开工,质量只要能看过眼,就一律上架。有顾客买回‘文曲星’玩偶,翌日苦着脸来退货——那玩偶的状元帽竟是用浆糊黏上去的,孩子一扯掉去一半。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仿冒玩偶并没有招来‘锦童斋’的回击,心道那‘锦童斋’背后恐也并无什么大树,都是自己营造声势瞎杜撰的。遂得意洋洋地对账房说:“妇道人家做生意,就那么两手,又要装作有官家背景又拿不出手段来。担了婊子名头,却缺了魄力,若换了某,花钱也得砸了同行的铺面!"
他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开始逐步扩大仿制范围,连“六部官员”玩偶也开始仿造,自信能将‘锦童斋’的风头盖过。
谁知,近来销售额不升反降,市场对他的仿品兴趣持续走低,尤其是重磅推出的‘六部玩偶’,似乎并没有太多人买账。最惨淡时,竟有学子在店门口唱打油诗:"巧工阁里巧工愁,状元变成癞痢头。若要蟾宫折桂去,劝君莫在此间游。"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也在做相同的概念,可无论如何费尽心机,顾客依旧只青睐‘锦童斋’。更令他焦躁的是,‘锦童斋’层出不穷的新款,让他总是慢人一步,陷入被动。昨日刚仿出"曲江流饮"场景玩偶,今晨就听说对方推出了"雁塔题名"系列,连带配套的鎏金题名笺都卖断了货。
价钱不能再压了,质量已然没有追求,现下追着赶创新,那群老媪又学不好!
后院里老绣娘们正吵作一团:“让你绣个云雁纹,怎么绣成扑棱蛾子?”
“你倒是看看自己绣的孔雀,尾巴开叉得像扫帚!”
他越想越憋闷,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砸了那么多银子,却依旧被‘锦童斋’死死压着,心中愈发不甘。终于,他一咬牙,召来几个泼皮,打算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对付‘锦童斋’那细皮嫩肉的小娘子……
泼皮头子剔着牙笑:“东家放心,某认识京兆的牢头,纵使闹出事来......”
话没说完被黄三郎踹了一脚:“蠢材!要弄得像顾客不满,而非有人挑事儿!”
“你们伺机去'锦童斋'门口闹上一场!什么黑心棉、娃娃过敏之类的给某多想想、多传扬。”
“是,东家放心!”
矮个泼皮挠头问:“大哥,黑心棉长啥样?”
“管他呢!去西郊坟场扯些烂絮来便是!”
黑夜中,一双阴冷的眼睛闪过一丝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