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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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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河的流量似是不小啊?”

抱玉还是不大明白,这鬼地方潮湿得要命,吸口气都能吐出半口水来,再如何也不至于干旱吧!

“少府有所不知,咱们丰海是在金沙河下游,水量至此已减了一半,这几年灌溉农田的几条引渠又淤塞不通,很多地块根本借不上河水之力。杭州府的确多雨,可是水田不似北方的旱田,吃水狠着呢,全靠着老天爷降下那点甘露如何能够?”

刘三宝所在的金平乡三里正处在引渠的末端,也算是深受其苦,是以一说到这个,他便收敛了嬉笑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抱玉奇道:“既如此,为何不疏浚引渠?”

“疏浚是要银钱的嘛!少府也知道,丰海是个下县,哪有那么多的公廨钱可用?更何况……诶呀,这事真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刘三宝眼珠一转,岔开话道:“天色不早,烦请少府快行几步,酒席上小人自当细说分明!”

·

过了村口大槐树就是刘宅,有茅舍五间,对称围成个宽敞庭院,前植桑、后种菜,菜畦边上一口水井苔痕青绿,上有乌木辘轳,旁边撂着两只汲水用的木桶。

本地民居多就地取材,以竹木夯土构造,单屋皆不算大,间架以两、三楹居多,数目则依丁口多寡而不同。

因乡间人口不稠,院落就不似东西两京那般逼仄,普遍宽敞。

房屋却禁不起细看,大多低矮破旧,有些年久失修,不唯门窗挂网、墉壁倾颓,就连两山的椽子都已露出头来,扫眼看去,一个赛一个地伶仃;像刘三宝这样的家宅,在本乡算得上是中上之户。

紧邻刘宅西厢有一处杂草蔓生的空地,见抱玉望过去,刘三宝道:

“这户也姓刘,与小人还沾着亲。建贞八年,为了躲徭役,五口人举家夜遁,再也没回来过。房屋原本还在,小人家里的也常过去照看一二。前年端阳飓风过境,房梁竟给吹折了,整个房子也就塌了。这才三年不到,如今是连门窗木都烂没了!”

抱玉默然听着,眼见着近处一截残木上似乎还遗有半方燕巢,心下不免戚然。

听说薛县尉来家吃酒,刘家全家老小都跑到柴门外迎接,有拄着拐杖的,也有光屁股的,男女老少一共十来口人,个个又热情又拘谨。

就连禽舍里的鸡鸭鹅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一只大黄狗警惕地站在旁边,扯着脖子上的铁链汪汪大叫。

抱玉暗道:“这阵仗与裴观察出行有什么区别。”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向着刘家人揖道:“不速之客贸然来访,叨扰了!”

刘家人不像刘三宝那么能说会道,闻言只是连连摆手,异口同声,皆是那一句话:“哪里、哪里……”

刘三宝赶忙将话接过去,“少府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小人脸上光彩还来不及,谈何叨扰?快请!”一面埋怨家人没看好狗,一面引抱玉和众里正入席。

因客人众多,刘家没有那么多食案可用,左邻右舍借了一圈依旧不够数目,刘三宝便教家人将门板卸下,两扇拼成个长桌。

他与众里正围着长桌坐成一圈,独将抱玉供在上首一方独榻上,美其名曰:“尊位”。

抱玉真是啼笑皆非,坚持与众人同桌而食,刘三宝拗她不过,这才作罢。

桌上盘碟碗筷新旧不一,连酒盏也大小各异,显然也是临时借的;看菜色便知,因薛少府此行,刘家的鸡鸭鹅算了遭了殃。

抱玉喝下一大口桑葚酒,心里一热。

里正们一连敬了几轮酒,见她面不改色,似乎酒量不浅,彼此眼神一对,便开始了车轮战。抱玉也喝起了兴,笑眯眯地来者不拒。

她以女子之身混迹此中,胆敢开怀畅饮,自是禀赋过人。

酒席过半,里正们歪了一圈,抱玉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了,神志还是清醒的。刘三宝酒酣耳热,主动提起了挨打之事。

“少府那顿鞭子抽得对,小人也确实是冤!我与魏家村头村尾地住着,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会为了几文钱干昧良心的事?还不是被逼无奈!那冯家与骆家是姻亲,我若是不答应他,回头倒霉的就是我!”

抱玉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一分好处都没捞着,也不曾往上头使过钱似的!”

“哎呀,事都干了,钱若是不拿,小人死了算了,少府就莫要揭短了!”

刘三宝大倒苦水,说到这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朝着抱玉揖道:“孔夫子说,大丈夫当威武不屈,刘某之前一直以为,他老人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直到结识了少府……少府是大丈夫、真汉子,刘某敬你!”

抱玉:“……”

与他碰了盏,又忍不住纠正道:“不是孔夫子,是孟夫子。”

刘三宝又喝了一杯,忽然喉头一松,问出了那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咱们丰海县四个乡二十里两千户一共七千多口人,每年派役的文书不知凡几,摞在一起怕是要比门楣还高!少府怎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当时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地撒谎,一来是欺负薛抱玉初来乍到,二来也是了解差科的实情:一县人口何其多,过往派役的经过又不往差科簿上记,谁家已经派过、谁家还没派过,谅她也记不清。

万万没想到,新来的县尉一看到他递上去的捉役书就问了这么一句:“金平乡三里的魏孝宽……可是魏孝和之兄?”

刘三宝当时就是一愣:难道薛县尉与魏孝和有故?

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那魏孝和是个一辈子都没出过丰海县的怂人,而薛抱玉则是个新到任的外乡人,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相识呢。

还不待他琢磨明白,薛少府的质问已经成串地砸了下来:

“前年三月份州里修桥,充役的是魏孝和;去年五月份运租,充役的乃是魏孝宽。魏家成丁只有这么两个,两个都已轮过,这次为何还是他?你们金平乡三里只有这一户可差?”

“魏孝宽上有老父卧病,下有三个小儿待哺,魏孝和则患有跛疾,不能做重活,一家老小只有永业田三亩、口分田五亩——刘里正,你告诉我,这样的人家是富户还是贫户?”

……

刘三宝现如今还是懵的,抱玉却得意地笑了起来,两颗尖尖的虎牙外露,显得有些狡黠。

——原因无它,只是薛少府新官上任,两眼一抹黑,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只能苦读甲库中的计账和手实而已。

她的记性的确比常人强上一些,刘三宝的运气又比常人差了一些,所提人丁正是她前几日看过的,因就成了这么一桩巧事。

抱玉眨眨眼,“这样吧,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若是满意了,自当为你解惑,如何?”

刘三宝大着舌头:“知、知无不言!”

“我为差科事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改良之法。你来说说,若依我的法子,你这里正可还有钻空子的机会?”

抱玉将差科改良之法细细道出,满心期待他一句“高明”,不想刘三宝听后竟是连连摇头,几个还没喝趴下的里正也跟着摇头,纷纷道:“不行!少府这法子不行!”

抱玉酒气去了三分,“如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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