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手中剑花绚烂,鎏金丝线缠绕成千缕万缕,宛若漫天碎星:“你。避开。”
这哪里还需要等到对方提醒,路澜亦正要松一口气,连忙欲侧身翻滚躲避,却忽然惊恐发现,自己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不对——
路澜亦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句灵诀“魂定”,对人和仙皆无效,是用来定魂的。
那仙君是想拖住树鬼,可最绝望的,是他其实也是一个夺舍的魂魄。
那句灵诀对他也起效果了!
路澜亦惊恐至极,想出声也也动不了嘴,浑身上下未有一处能受他的意识所支配。
只能眼看着那道剑芒向身旁的鬼魂和自己刺来——
他只觉得那极度的恐惧从全身蔓延开来。等他暴开灵台中所有鬼气,冲破那定魂诀时,已经在那白衣剑术的中央,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
“等等,你——”
白衣仙君猛然察觉路澜亦并未避开,此刻就在那树鬼的身旁,就要止剑。奈何那剑已离手,尚且这一剑术,本就是果断,极快而影无痕迹。
碎星点点,缤纷落下,路澜亦只觉眼前绽开无数的血花,翻滚在地,余光瞥见一道反光,瞄到身旁那鬼魅腰间的佩剑。
鬼一般是不用剑的,更没有佩剑,路澜亦却是来不及疑惑,咽下那口血,反手抽走那腰间的佩剑。
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路澜亦也不过脑子,条件反射般仰头一撤,在星星点点,变幻纷繁的剑术中就是提剑去挡,乱斩一通。
有几缕丝线被路澜亦不知情地缠到剑上,在他胡乱挥剑时,那丝线裹着剑芒,在他自以为杂乱无章中,却是形成了什么有序的形状,弹开了飞瞬而来的锐利灵气。
路澜亦丝毫不敢停手,白色的星雨闪在眼前,只觉得耳边呼啸过寒冷的剑气,和那森寒沙哑的惊吼,当是身旁那树鬼传来的。
待过了两秒,星月散落,漫碎无垠,又重归于寂静,但路澜亦却感觉分明是过了一个春秋。
他力竭地将手中的剑插在脚下的泥地上,试图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恍惚了几秒,不可置信。
“咳咳咳……”
路澜亦又咳出了几口血,强烈的疼痛又让他清醒过来,顿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自己居然刚刚……活了下来。
再艰难地环顾四周,除了那白衣之外,哪里还有刚刚树鬼的影子?
那树幽魄死了?
路澜亦脑中一片混乱,不对,那可是树幽魄……
白衣动作极缓慢地,一步步走到路澜亦的面前。
嗯?
路澜亦只觉的对方是误伤了他,就抬起脸,又碰上那眸子,却又被吓了一跳。
对方面色极差,惨白至极,月光投下阴翳,褐色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几分不明的意味。眼睑压住上涌的血丝,却止不住睫羽间漏出的一线光。
路澜亦形容不上来,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你……还活着。”
白衣一步步走来,最终停到了他的面前,瞥见地上的血痕。
路澜亦嘴角抽动,想着还好乱挥活下来了,要是误伤了我,怕是那仙君道行得减,抹去了嘴角的血痕,虚弱道:“是啊。”
对方微微俯下身来,死死盯着他道,声音阴沉至极:“居然……怎么会。”
啊?路澜亦没有好气,正想质问对方误伤自己的事,却总感觉那白衣仙君状态不对,让他头皮发麻,连连轻微后仰。
空气冻到结冰,未料到下一秒,路澜亦忽然感觉自己的下颔被抵住,硬生生地被那白衣仙君抬起手指扳了上去,被迫仰起了脸。
白衣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沉声问道:“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什么……什么剑法?”
路澜亦不明所以,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眸在自己的脸上审视着,自己本就被刚才的鬼气和剑意伤得不轻,他脊背窜起刺骨寒意。
他隐约觉得对方捏住自己下颔的手加重了几道力,路澜亦皱眉道:“是指什么,哪里来的剑法。我险些死在你剑下,我又没练过剑,就……胡乱挥剑挡下的”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路澜亦不知为何竟能恰巧挡回那落星般的剑气,兴许是自己原先做鬼时身手比较好,也就对剑法触类旁通了?
良久,路澜亦停到对方意味不明重复道:“胡乱挥剑。”
“我……我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我之前学过些剑吧……”见对方不依不饶,路澜亦只好妥协一步,想着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咬牙回应道。“还有……你弄疼我了。”
“你。”白衣仙君移开手,路澜亦觉得下巴一松,却又感觉眉尖微凉——白衣将食指摁到他的眉心上,紧接着一道灵气顺着那手指,探入到自己的脑海神识之中。
“……?”路澜亦慌张向后躲,却被摁住,只觉得视线瞬间有些许的模糊。“你想怎样?”
那道灵气似乎在自己神识中搜寻了一圈,接着又探查了一遍,路澜亦意识不明,忽然心生不对,对方似乎是在用灵气探他的记忆!
这怎么行,要是夺舍的事被发现了……路澜亦用尽全力,同时强压着灵台的鬼气,就要抵抗着拉扯白衣仙君那只手,终把那手拽离了自己额头。
“没有……”
没有什么?又是哪里不对了?总觉得对方有几分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路澜亦心有余悸,退后三步,警觉地望着对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虽然很感谢你刚把我从那鬼手中救出来,你也险些误伤了我,功过相抵,你揪着我不放是干什么,我就是……就是一讨饭的孩子,会一点拳脚,也不会你说的什么剑法。”
“你叫小七。”白衣仙君垂了眼眸,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对。”路澜亦听到那熟悉又不熟的名字,愣了一瞬,连忙应着。
那是这少年躯体原主的名字。但还是顺着那原主的记忆,更愿用自己的名字,于是补了一句:“小七是原来在府上的名字,我有原名为澜亦,姓氏为路。”
“……好。”白衣仙君后撤了一步,语意不明,再度打量着路澜亦一番,似乎掺杂着啥审视和怀疑。
“昂……”路澜亦全力撑着手中给的剑,缓了缓神,兴许直到自己原来叫小七,那对方是还没来得及探查这两天的记忆,他松了口气。
不过似是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他也真正意识到,他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一位修行的仙君。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未听清国师的那句话,意思是说“今夜你们备物什时……切记要轻,有仙君以抵达了皇宫,莫要惊动?”
这该不会是祈神节……
“水木火三灵根。”白衣仙君轻声喃喃道,目光依旧停留在路澜亦的脸上。“明天要去祈神节?”
“是……”路澜亦心中一揪,如捣蒜般点头,却猛然在话尾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些血丝。
“过来。”白衣仙君道。
“啊……?”路澜亦心又提到嗓子眼,脑中乱作一团,进退维谷,但剧烈地伤痛感让他有些支撑不住,最后求生的本能,使他鬼使神差地朝白衣仙君迈了一步。
仙君在指尖蕴开灵气,点到路澜亦的额头上。
路澜亦还在困惑和意识模糊之中,却听到对方丢下一句,顿时心跳停了半拍:“你被收了。”
“啊……?”路澜亦呆傻在原地,丢了手中的剑,感觉脚下一软。
“你以后就是若尘派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