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不吃了,许繁音从头至尾也没夹他碰过的菜,洁癖非常严重的话,像她的舍友,这种程度也是不能忍受的,还是不去让他不自在的好。
于是桌上便出现了沈微面前的几道菜原封不动,而对面已至空盘的奇怪画面。
沈微放下茶盏,见对面女子巴巴地瞥了他茶盏前的清荷虾好几眼,示意晴岚姑姑端过去。
许繁音正因没菜下最后几口饭而烦恼,忽见金灿灿的大虾子,目光顿时一亮,无比真挚地道谢:“谢谢公子。”
沈微不习惯这种热忱,干巴巴说了句“不必”,又道:“你是菽园的少夫人,爱吃什么便吃,不必有顾忌。”
好人!好人呐!许繁音大为感动,忙不迭地点头。
随着晚饭结束,屋檐下,晴岚姑姑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夜里事宜,挑了好几个伶俐的去卧房侍奉,对其中一名有泪痣的婢女嘱咐:“伺候公子与少夫人回去提盏防风好的灯,天干物燥,守夜时当心火烛。”
许繁音听着,也不得不去想接下来要面对的重要事情。
睡觉。
晴岚姑姑在,她和沈微这假夫妻势必得将戏演的更逼真。
分房睡大概是不可能了。
她倒是不难接受睡一张床这个事,但估计沈微悬,刚想转头去看,入目是绣暗纹的襕衫。
清润嗓音在离她头顶不远处响起:“回房吧。”
许繁音一愣,心跳不争气地不受控制起来。
意思是要……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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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睡吧。”
到卧房,婢女们理好床铺,关门退出去,坐在茶床边翻阅古籍的沈微看着她道。
烛火轻曳,他一身月白,眉眼无暇,纤尘不染。
“隆冬夜寒,便有地龙碳盆,人睡在地上也极易受凉生病,先前已约定许小姐只是名义上的沈家二少夫人,我不会做什么逾约之事唐突于你,晴岚姑姑回沈宅之前,先委屈许小姐了。”
说罢,他看一眼宽大的床铺:“你不放心的话,可在床中多放床被子为界。”
许繁音急忙摆摆手:“公子言重,夫妻本该同衾而眠,不委屈不委屈。”
给那么多钱,睡个觉而已,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这么个大美人躺在身边,真要论起来,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就冲沈微拒人千里的样子,她一点不怕他对自己做什么,反而是自己睡觉的习惯很令人担心,但毕竟换了身体,没了肌肉记忆,许繁音还是挺有自信地保证:“公子也放心,我睡觉很是老实本分,不会胡乱摸的。”
沈微翻页的手一顿,侧眸看着纤纤身姿往黄花梨木床边走去,她刚沐浴罢,如瀑的长发垂至腰际,微微卷曲的发尾还带着湿意。又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公子要忙的话,那……我先睡?”
“好。”
许繁音礼貌微笑,脱下鞋上床,雪白寝衣宽大,但随着低头俯身的动作,衣服难免贴身变形,勾勒出适婚年纪的女子成熟曲线,曼妙有致,在朦朦胧胧的烛光里,像朵开在薄雾后的颤颤娇花,勾人心魄。
他不着痕迹地敛回目光,眸色淡淡。
突然,屋外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窗边也闪过两道慌乱人影,梳着丫鬟发髻。
沈微眉头蹙起,起身熄灭烛火,只留了书案边的一盏。
跑了一天,许繁音躺进一片绵软里,方感叹罢沈微睡前读书的习惯真好,便抵不住浓浓困意袭来,沉沉陷入梦乡。
月上中天,夜色寂静。
外间,砚台中盛着快要凝干的墨,沈微提着狼毫做下最后几点标注,缓缓搁了笔。
外面寅时梆子声远远敲过,屋外婢女早回耳房睡下。他揉了揉眉心,灭烛往里间走去。
月光透过窗扉落到床边,绯色珍珠绣鞋摆放周正。天青色床帐轻委,低垂几乎及地,轻而浅的呼吸声自内传出。沈微在床前站了片刻,脱下外裳撩帐躺了进去。
许繁音似乎察觉到身边多了人,翻身时含糊了句“公子”。
黑漆漆的床帐内,嗓音软哝哝的,绵甜间还带着几分睡意朦胧的娇憨。沈微一僵,许久才冷冷清清“嗯”了声。
他以为她醒了,须臾又听见均匀的呼吸,忍着身旁多了个人的不适与排斥,也慢慢阖上眼帘。
几乎要入睡的一瞬,身旁人蠕动起来,随着棉被窸窣声,一只光裸、纤细的,带着沐浴后皂角清香的手臂,啪地一下,搭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