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薛广宏登门,再如何,江永陵也该与他见上一见的,毕竟是发妻兄长,即便薛氏已经过世,该有的礼节,是不能少的。何况是江家这样看重规矩的门第。
偏偏江永陵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宋氏身份又尴尬,思来想去,只好吩咐下人,“去看看二少爷可在府里。若是在的话,叫二少爷去招待舅老爷吧。”
虽叫庶子去接待,其实有些不合适。可江明霁毕竟不是普通庶子,他是三房长子,又有解元的名头,平日里与宜嘉又最是亲近,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下人到暮清院时,江明霁刚从外回来,听了下人带的话后,连门也未进,站在门外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回礼,转身就往外走了。
在薛广宏即将离开三房时,江明霁恰巧及时赶到,上前拱手作揖,“晚辈见过舅舅。”
薛广宏见这冷峻少年唤自己舅舅,倒是猜到,这大约是三房哪个庶子了。
带薛广宏过来的下人见状忙开口道,“舅老爷,这是府上二少爷。”
薛广宏闻言,不由得细细将少年看了一遍。却不是因为他解元的名头,而是宜嘉在信中,不止一次提到过二哥,语气中无不透着亲昵和信赖。
他本以为,叫宜嘉这般亲近的少年,应当会是个随和俊秀的翩翩少年,倒不曾想,竟是这样冷峻淡漠的类型。看着也不似面冷心热的……
薛广宏不作他想,客气地回了话,“二少爷不必拘礼。”
江明霁直起身子,顺势与薛广宏同行,“舅舅这是看过五妹妹,准备走了?”
薛广宏颔首,“府中多事,我就不打扰了。”说罢,正准备问江明霁可是有什么事,还不待开口,却见他神情自若地与自己聊起了生意。
薛广宏不好打断,遂听了下去,很快就发现,眼前这少年虽出自江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对商贾之事,却是颇有些独到的见解,不由得问,“二少爷可是有经营铺子?”
“您唤我明霁就是。”江明霁道,“不曾自己做过,不过名下有几间铺面,是祖父生前所赐。略得些进益,比不得您这样做大生意的。”
薛广宏被勾起谈话的兴致,顺着问了些江明霁名下铺面的情况,二人边聊边走,薛广宏的步子不自觉就被带得慢了下来。
等两人到影壁外时,就见江家下人正往薛家的马车上搬着大小箱子和上好的潞绸茶叶等物。
正盯着下人搬运回礼的松年见二人来了,敢忙上前恭敬见礼,“小的见过舅老爷。”说罢,又与自家主子回话,“二少爷,您让准备的东西,已经都搬上车了。”
江明霁微一颔首,长身而立,朝身侧的薛广宏作揖,声音轻淡,“舅舅平日待五妹妹多有关爱,听闻您今日就要走,我叫人备了些薄礼,还望您笑纳。”
薛广宏听得一愣,神情郑重了些许,又看了眼江明霁,才道,“倒是叫你费心了。”
江明霁却没说什么了,送薛广宏上了马车,又等薛家的车队出了庭院,礼数周全地将人送走,才转身离开。
马车行出一程,薛广宏忽地叫了跟着来的管事进来,问他江家给了哪些回礼。
管家道,“其他倒是寻常,多是些补品茶叶干果子等。只其中几样,是那叫松年的小哥特意说了的。那十几匹潞绸和一匣子的东阿阿胶,是专门为夫人和少夫人备的。还有一副紫檀黄花梨木的白玉算盘,是给大少爷的。一只翡翠笔杆毛笔和一方李氏墨,这是给二少爷的。”
薛广宏听得沉默,想到那一路少年不动神色的引他说得谈兴大起,怕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叫人去准备回礼。
这份细致入微、才思敏捷,倒真是……
薛广宏心下感慨,宜嘉这个二哥,日后入了官场,怕也是游刃有余。潜龙入渊,将来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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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舅舅,宜嘉的日子倒并无什么变化。
族学又继续上课了。大伯为大哥和二哥寻了位名师,二人时常一走就是几个月。三哥和四哥去了府学后,廉先生便只教五哥一人了,过一年,又多了个到开蒙年纪的旭哥儿。
宜嘉她们这边倒一直没变过。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
姐妹几个在族学打架,惹得先生勃然大怒,仿佛都还是昨日发生的事。一眨眼,二伯母余氏都开始操心三姐姐的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