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倘若沈锦秋出现,姜宝依这少夫人的位子反倒稳坐,那她的侄女儿怎么办,中馈又什么时候轮到她执掌?
“那怎么办?”沈氏觉得喉头干涩,抓紧了沈锦书的手问道。
沈锦书觉得她抓得自己有些疼,脱开了沈氏的手说,“姑母,您别急,尚且不知姐姐如今的情形,明日赏花宴上我找人打探打探。”
是的,她不能干着急,明日在宴上也得打听打听锦秋到底怎么回事,沈氏看着冷静的侄女,也慢慢跟着镇定了下来。
……
长安城城西的望京楼是达官贵人们常访之地。
天色还未暗,望江楼三楼的其中一间包厢里点着豆大的灯火,透过笼着的青纱显出璀璨的光亮。
沈锦秋穿了件遍地金的通袖褙子,发髻绾得高高的,气质高华而淡雅,站在沈词的身侧,轻掩唇角,眉梢已藏不住喜意。
两年前假死之后,她就被太子献给燕王做妾,准确来说,是在燕王身边做一名奸细,拿到燕王在幽州练兵试图谋反的证据。
而太子当日许诺给她的是:“倘若你能从燕王手里拿到他谋反的证据,你回来之后,我便娶你为良娣,保你一世无忧。”
沈锦秋沉默不语。
太子无奈道:“你想嫁给嘉许,但他不愿娶妻也不愿纳妾,事成之后,我想法设法让他娶你可好?”
“好,” 已被封为郡主的沈锦秋终于开口道。
终于,她从燕王那里拿到了他造反的证据,两年来的筹谋辛苦终于拨得月明,沈锦秋将证据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另一位指带玉扳指的男子:“太子,您吩咐的事情妾已经办到了。”
信封由火漆牢牢封住,太子亲手拆开,却也没有看,抬头望着两年不见的沈锦秋,问道:“燕王待你可好?”
要是他刚才没看错的话,沈锦秋颈部发紫,似乎是男子的不留情的咬痕……
打量过去,那一眼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太子手上的青筋顿时浮起。
太子盯着她的眼神过于明显,没对视上的沈锦秋都觉察到了,沈锦秋想到离开前夜燕王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咬痕,双颊顿时通红。
当太子以为自己都听不到沈锦秋的回答时,沈锦秋忽然出声,缓缓说道:“燕王爷纳的妾很多,我只不过是不起眼的那个,他很少碰我。”
沈锦秋知道沈词对自己心中无意,更担心沈词嫌弃自己的贞洁不再,准备继续解释,就看到太子奇怪的神情,似乎是在黯然。
沈词一直没有说话,他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睁开眼时,便看到太子看着他时的眼神带着幽怨。
当年,可是太子不顾他的劝阻,想得这一出,如今拿起石头反而砸到了自己的脚。
沈词心想,这一次太子又要为了留沈锦秋在他身边拿他开刀。
果不其然,太子思考了半晌:“嘉许,你前两天刚火烧张忆的后院,张忆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你这边的动静,将锦秋留在你府上实在太不安全了。”
沈词的手指微微敲着桌沿,转身朝沈锦秋淡淡说道,“我已经成亲了,就在两天前。”
他那平静的声音豁然在沈锦秋心里炸开了锅。
她……当年是太子告诉她,若拿到燕王谋反的证据,回来后就能嫁给他,怎么就差两天的功夫沈词便成亲了,那她假死之后在燕国待的这两年算什么。
太子的表情十分难堪,两年前,是他眼见沈锦秋要栽倒沈嘉许身上而忽略自己对她的深情厚谊,所以才安排这一箭双雕的一出戏。
太子脸色发白,沈锦秋瞬间明白了些许,心中揪地发痛,走到太子跟前像初见时那样用力捶着他的背。
太子不敢看她,只是吃痛地忍着接下来的几拳,当看到沈锦秋泪花涟涟,急忙将她的双拳揣进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锦秋,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太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答应过妾什么难道都忘了吗?”沈锦书恨恨地说着。
当年对沈锦秋说了什么,太子自不敢忘,但也在今天看到沈锦秋之后,太子才察觉得自己当年这一计果真坑害了自己,用眼神示意端坐一旁的沈词解释当日的处境,料想他会帮自己哄好锦秋。
两年前的是非曲直,只有太子和锦秋郡主两人清楚,两年后的是是非非,该由他们两人自行裁清。
更何况,燕王根本不像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谋反的证据、沈锦秋从幽州完好而归,恐怕是燕王故意为之。
见过沈锦秋之后冷静下来的太子,会明白这些。
“家中夫人尚候臣归,不敢久留。”
说完这句话,沈词在太子震惊的目光中放下手中杯盏,站起了身,缓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