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带赵旗去法院做笔录,出来他顺嘴提了那个指纹鉴定专家,原来还是个人物,当年的案子只因他的一句话就给父亲定了罪,可惜的是,这个老专家在五年前突发心脏病离世,没机会找他质证。
可雁过留痕,那些年经他手办过的大案,抓过的人数不胜数,基本上报纸都有报道。
唐捐就窝在小阁楼翻他曾经买的旧报纸,还真让他找着了不少。
“图片上是来自1997年寻真报社的一篇文章,说的是我们指纹鉴定专家蒋辛耒在协助警方破案时判断失误,最后导致赵洛城成为枪下冤魂。面对记者的追问,他也只是三缄其口,说自己都是按流程办事。当记者提到为什么勘查笔录中的指纹记录是案发后两个月后添上去的,他更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而这起明显的错案,冤案,最后的追责不了了之,办案人员升官发财,指纹鉴定专家继续拿着公安部颁发的高级工程师的聘书四处破案,成为人人景仰的大神,而赵洛城顶着杀人犯的罪名长眠于地下,这世道还有公义吗?”
唐捐说到激动处就捂着嘴一直咳,张万尧鼻孔呼出一长串怨气,小崽子跟他一个德行,从不按纸上写好的来,整天临场发挥。
苏院拧着眉头问:“原告还有其他证据展示吗?”
唐捐立马接话:“我有。”
这次大屏幕上出现的是一本书,黄色的牛皮纸封面,几个黑体大字:我做指纹鉴定这四十年,作者,蒋辛耒。
唐捐手里的按钮又动了两下,说:“这是蒋辛耒的职业生涯分享,在书中第178页他提到,自己在1995年到2005年这十年的指纹鉴定生涯中走了不少弯路,造成了很多无辜的人死亡,他很愧疚,每晚几乎都会被噩梦惊醒。而1996年的赵洛城案,1999年腊月我父亲唐辙的案子,都是经他之手,有了他的鉴定书才得以定罪。结合证人赵旗的证言,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当年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黑色砍刀上根本没有血手印,就是贾贤为了给我父亲定罪而特意伪造的证据,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企图置我父亲于死地,我父亲他没有杀人,他无罪。”
最后那句话,唐捐直接喊了出来,张万尧把手搭在他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
唐捐浑身的血都顶脑门儿上了,嘴唇不停哆嗦。
苏院身子往下一沉,问:“控辩双方还有没有问题要问的?”
没人回他。
苏院又沉了口气,说赵旗可以下去了。
赵旗走之前冲唐捐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一方唱罢一方登场,张万尧申请崇敬出庭时,只见贾贤的脸突然就变了,浑浊的瞳孔终于露出一丝精光。
唐捐头又低了下来:“不是说不让她来嘛?”
张万尧板着张脸不吭声,唐捐用胳膊肘怼他手,也没反应。
为了不对他人造成影响,崇敬出场时还是戴上了黑色口罩跟冰丝手套,法警让她坐下说,她说自己站着就好,谢谢,没等苏院说话,她直接拿了麦就开始了。
“我知道今天在座的各位有人见到我会很惊讶,不要害怕,我是人,不是鬼。长话短说,1999年的腊月二十八,我出完任务回来发现唐辙的尸体不正常,浑身青紫色,嘴唇也发黑,怀疑他的死不简单。经过尸检,我发现他的体内有大量的□□残留,且在右手背跟右手肘关节内侧均有一个针眼,颈部五公分长的横向切口为死后伤,鼻腔跟口腔均有血液流出,符合心脏骤停后血液从毛细血管渗透到外面的生理现象。并且,我在唐辙两个针眼处的皮肤跟血液里都没有采集到任何麻醉药物残留,也就是说,唐辙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强行注射的高浓度□□致死,而非对外通报的畏罪自杀。”
崇敬显然还没说完,覃良早已举起了手:“你是凭借什么推断的唐辙颈部的伤口是死后伤的呢?”
唐捐胸口一缩,这个问题他都可以回答。
崇敬根本没看他,反而一直盯着被告席的贾贤,那个曾经差点儿让她葬身火海的恶魔。
“鉴别生前伤跟死后伤,主要依据的有无生活反应。像颈部这种大动脉损伤,如果是生前所伤,其血液一定是呈喷射状的,且会出现大量出血点,创口边缘也会出现收缩现象,也会出现炎症反应,比如红肿这些。而唐辙颈部的伤口只有少量出血点,且血液不凝集,呈流动性,创缘没有明显的收缩现象,且没有炎症反应,应该是死后一小时后被划伤。”
覃良眉毛皱了一下,继续问:“你给唐辙做尸检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这句话算是彻底踩到崇敬的雷点了,黑眸一寒,太阳穴突突地跳:“如果现场还有其他人,他要么跟唐辙一起葬身火海,要么变成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崇敬说完牙齿都在打哆嗦,目光还是狠狠地盯着被告席。
苏院长叹一口气,今儿上场的证人就没一个不激动的。
覃良这下彻底闭嘴了。
崇敬咽了口唾沫,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在我给唐辙做完尸检准备写报告时,我听到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那是死亡的号角。知道唐辙死得蹊跷,我就赶紧躲进了衣柜,很快就闻到了汽油的味道,透过柜门,我看到贾贤正拎着一桶汽油往唐辙的尸体上倒,我想发出声音,可那样我一定会死,如果我死了,那唐辙死亡的真相也跟着葬身火海,无人知晓。贾贤用打火机点燃唐辙身上的汽油,确定成功点燃他才走,地上全是汽油,火势瞬间蔓延至整个法医室。我从柜子里出来身上就着了火,急忙往窗口跑,可法医室的窗户是是封死的,我情急之下去拿了开颅的铁锤,敲碎了窗我才逃出去,那个时候我的腿跟手臂还有脸都被灼伤,衣服上面还有火,幸好对面有个工地,我扑在沙子上才拣回一条命。”
崇敬说完便摘掉口罩跟手套,旁听席传来一声啊,江存这次没去捂徐笙的眼睛。
崇静听到声音后又迅速把口罩跟手套戴好,接着道歉:“不好意思,吓到各位了,我只想用我的疤痕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贾贤杀人毁尸的证据确实,手段极其残忍,恳请合议庭依法给予重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