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坐在床头点起旱烟。
小主人没有精力和他吵架,她虚弱发昏。强迫自己做起来吃点东西,可一闻到茼蒿味就吐了。
“海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茼蒿。”
晨阳过来拍她后背,烟杆杵在眼前,一股浓重得烟叶飘来,小主人吐得更厉害了。
她推开晨阳。
“你这是怎么了,我去找个大夫。”
“不用,我没事,我这是害喜。”
“害喜?你怀上了?!”
晨阳喜出望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我晨阳又要有一个儿子了!”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突然想起二壮和他说的话。
“这孩子是我的种?”
小主人被他一激,又恶心干呕。她不屑得撇了晨阳一眼,转身面朝里不再理他。
“那肯定是我的种,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自那天小主人不再去学堂帮忙,一是不想给谢先生招惹是非,二是她确实身体虚弱,提不起精神。
月余之后,小主人坐在堂屋门口给小娃绣肚丢,小钏一蹦一跳从学堂回来,围在小主人身边转悠。
“娘,娘!你这是绣的什么?”
“百子图,给你未来得小弟弟小妹妹绣的。”
“真好看!娘,谢先生说明天去趟县里,问你能不能去带一天课。”
“去去,没看你娘忙着呢。”
小钏把肚丢放一边,拉着她得手摇来摇去。
“娘,你去吧,求你了,我和同学都喜欢你上课,我不想落课。”
“行,娘明天去。把你课本拿过来我瞧瞧。”
“海棠,你什么也吃不下,这身体能撑得住?”晨阳很担忧,自从怀了这胎,小主人反应很大,任何有味得东西都吃不下,每天就喝点白粥,整个人瘦了一圈。
“没事,哪有那么娇气,我就给他们上一节语文课就回来,数学科学英语那些我可教不了。”
“行,我明天送你娘俩去,中午去接你,听说咱这县里也来了日本兵,霍霍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行!”
第二日,小主人正在教书上课,一群日本兵推开了教室的门。
小主人虽已是孩子的母亲,她清秀的模样引起日本兵的注意。
“出去!出去!”
小主人大声呵斥,但那群鬼子如色魔附身,上下打量着小主人,她心知不好。
“快跑!”孩子们一哄而散。
“小钏,快去叫你爹!”
日本兵上前撕烂了她的衣服,把她放倒在课桌上......
“救命啊——救命——”她叫的越大声鬼子越兴奋。
孩子们边哭边嚷边嚎叫,整个村子闹得鸡飞狗跳。
“鬼子来了!”
“鬼子来了!”
小钏跑回家去叫父亲。
“爹,爹——”
“爹!娘被鬼子抓住了。”
晨阳一惊,急忙往学堂跑去,半路他就听见几声枪响,村民从学堂方向四散往家跑,关门上栓。
“鬼子开枪了!”
“快跑!”
“晨阳,你往那跑?还不快带着小钏回家躲起来。”一村民捂着流血的大腿一瘸一拐的往家跑。
“小钏他娘还在学堂......”
“被鬼子糟蹋了,怕是不行了,他们有枪!”
“你这肉身怎么博得过,快抱小钏走。”
秋风吹过,晨阳站在道中不知何去何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拉着小钏机械性的往家跑。
“爹,我娘呢?爹,我娘呢?”
“爹,我去找我娘!”
小钏想挣脱他的手,他把小钏抗肩上跑回了家,把大门堂屋门放下两道拴。
“爹,我娘呢?我娘死了么?”
“闭嘴!”晨阳一个巴掌拍过去,小钏被甩床上。
“小钏?小钏?”
晨阳正在屋里心烦意乱,外面夫人砸门,她整个身子趴在台阶上。
“晨阳,你咋不去救海棠,你个龟孙,你咋不去救海棠,老爷当年把你从河边捡回了,给了你一条命,你这条命就是隋家的,我让你去救海棠,你要去救海棠,你个混蛋......”
“我求求你,快去救海棠,她会死,她会死,鬼子没有人性,她会死......”
夫人拍了半天门,晨阳无动于衷。
她没有了指望,只好自己往外爬。两年前夫人半边身子偏瘫,不能出屋了。她在屋里听见枪声,又听见屋前屋后人们奔跑喊叫,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夫人一点点往大门挪去,抓着门一点点站起来,眼见就要把门闩打开了。
晨阳冲出去。
“老太婆,你开门!外边都是日本兵,你想害死我和小钏!”
他把夫人往后一推,又把门闩插上。
“不孝——子”
谁知夫人往后一仰,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就再也没起来。
“老太婆,你装什么死?”
“老太婆?你找死也不挑时候?”
整个下午,村里都安静的出奇,鸡狗不叫了,烟囱不冒烟了,一时间整个村庄如个死村一样。
只有村西头一个女人的哀嚎求救声,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救命!”
“救命---”
后面这个声音逐渐微弱。
傍晚,谢先生从县里回来,惊闻噩耗,不顾大家拉扯,掏出枪,冲进了学堂。
人们听到了激烈的枪声,谢先生再也没从学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