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白回来这几日,赵权甚少出门,每天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反观崔路那里毫无动静,方永贵急得瘦了半圈,肉眼难见的憔悴了。
眼下这情形,江郁白俨然成了赵权的软肋,为了那几颗雪地灵芝,赵权与戴家牵扯不清,在围猎场上受了一身伤,长此以往,越陷越深,不知还要牵扯多少麻烦,方永贵想让赵权回到从前的日子里,纨绔张扬,肆无忌惮,不与达官显贵结交,关起门来过日子,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趁着赵权出门,方永贵想着来打头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得先把蛋壳敲碎了。
小侍女们在院里踢毽子,嬷嬷们晒好了衣裳,坐在阳光下唠嗑,孟春和吴松不知上哪偷懒去了,崔路面无表情浇着花。
方永贵走到他边上,清清嗓子:“你能不能多笑一笑?”
崔路配合地咧了一下嘴,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子,活像个提线木偶。
方永贵吓了一跳,惊慌道:“别笑了别笑了,王妃呢?”
“屋里写字呢。”
方永贵点点头,往屋里去。
江郁白坐在窗前写字,今日穿一袭青色衣裳,肩背时常挺得笔直,极不爱笑,却不是崔路那般低沉无趣,淡漠的脸上充斥着懵懂的天真,眼神里满是好奇。
去年的这时候,方永贵在花房里见到他,白衣沾染了污垢,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无声息地站在角落里,却衬得百花黯淡,仿佛那姹紫嫣红均是为了衬托他的清雅脱俗。
听见笨重的脚步声,江郁白抬起眼睫,望向方永贵憨胖的身影,放下毛笔,微露出些笑意:“方管事,你来了。”
“咳咳,我来看看你,你最近身体如何?”方永贵浑身不自在,从袖中掏出两个核桃,放在掌心盘来弄去。
“身子好多了,你快来坐吧,我让人给你沏茶。”
方永贵在旁坐下,伸长脖子看,“写什么呢?”
“我想包几个粽子给王爷吃,还没想好包什么口味,正在琢磨呢,方管事,你喜欢吃什么粽子?”
“鲍鱼肉粽。”方永贵道,“你要是嫌麻烦,直接把鲍鱼和肉盖糯米上也成。”
江郁白不由笑了起来,往纸上记了一笔。
崔路进来送茶,方永贵捧过茶往他脸上了一眼,待他又出去,方啧了一声:“自打你来了之后,咱们王爷院里越来越热闹了。”
“王爷本就喜欢热闹,夜里不要吵他睡觉就成。”
“那是。”方永贵摩挲着茶杯,意味深长道,“那个叫崔路的,你不在府里的时候,王爷都是他伺候着。”
江郁白睁大了眼睛,眼波震荡,忽而压低了声音问道:“吴松又偷懒啦?”
方永贵倒吸一口气,摆手:“不是这个。”
江郁白应了一声,继续看他的食材清单。
方永贵贼兮兮地说:“那崔路生得貌美,谁见了都心动,听说还未婚娶,正是紧俏的时候。”他到底不敢无中生有直接编排赵权,只好默默暗示江郁白,试图勾起他的怀疑。
果不其然,江郁白脸色瞬时就变了,一个字都不接他的,眉宇微蹙,嘴唇抿紧了。
方永贵觉得事情成了一半,这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是无止境的争吵,方永贵见多了世面,深有感触。
江郁白长长吸了口气,岔开话题说:“我姐姐托我送几匹布给你,我日前病着,给耽误了,稍晚些我去找出来,遣人给你送去。”
“那敢情好啊,马上就夏天了,我穿衣最费料子。”方永贵乐呵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说崔路呢,怎么扯到料子上去了!”
江郁白心烦意乱道:“方管事,你不好这样的,你都四十多岁了,崔路年纪还小,若不然你想想咱们管家吧,他差事体面,人脉又广,与你年龄相仿,也就长了十来岁,你们谈得来。”
“呸呸呸呸。”方永贵搁了茶盏,一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和那老东西能有个什么好!”
江郁白仰头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你怎么听不明白,那崔路容貌艳丽,日日在咱们王爷面前晃来晃去,那不是个事儿。”方永贵一拍大腿,直白说道。
“咱们王爷清心寡欲,又不好色的。”江郁白认真道,“夫子说,以貌取人,品行下等。”
方永贵呆若木鸡,脱口而出道:“王爷不好色,那看上你什么了?”
江郁白诚挚地发问:“我除了容貌,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方永贵觉得脑袋有点晕,撑着桌子站不住。
“方管事,要不然,你还是考虑考虑管家吧。”江郁白由衷地说,“他学问也高,十分儒雅稳重。”
“我、我得回去打个盹......”方永贵语无伦次地说,“粽子、粽子和料子别忘了,我吃十个料子就行了。”
方永贵前脚刚走,赵权后脚就回来了,在月洞门前擦肩而过,方永贵埋着脑袋,逃也似的走得飞快。
赵权摸摸后颈,纳闷极了,走到屋子里,见了江郁白,问道:“贵叔来了?说什么了?”
“随便聊了几句,没说什么要紧的。”江郁白从桌后绕出来,见赵权满脸都是汗,撩起袖子替他拭汗,“上哪儿去了,出这么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