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桐见探春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却已比黛玉沉稳许多。初见时神采飞扬,见之忘俗,如今眉梢却已染上了愁绪。探春此时也才十二三岁吧,亏得小小年纪就这么稳得住。
邬桐也不多说什么,只拿出从京城带来的几罐子酱菜,笑着介绍:“知道你肯定想家里的味道了。这是来的时候,琏二嫂子让捎着的,说是你在家极爱这个味儿的。”
“亏她想着我。”探春红了眼眶,用手帕擦擦眼角道,“难为你们这么千里迢迢地带了来。多住几日吧,广州这里有几道餐食,虽没京里精致,却也鲜美异常。这几日我带你们尝尝,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邬桐抚掌笑道:“那感情好。探春妹妹谦虚了,路上我们可听人说了,什么吃在广府,笨想着也不会只有几道餐食吧?探春妹妹可不能小气,不吃上十道八道的,我可不依。”
“三妹妹别理姐姐,自打成了亲,和凤姐姐走得愈发近了,这性子也像了个十成十。凤姐姐是凤辣子,桐姐姐就是桐辣子了。”林黛玉说完抿着嘴儿笑个不住。
几人说说笑笑,不觉就到了晚间。因探春年纪小,还未和丈夫圆房,晚间三人倒是和衣而眠,直聊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邬桐陪着去了知府衙门,黛玉在家陪探春。
姚家是当地大族,昨夜来了客人的消息知府第二日就知道了,兼有林如海陪同,广州知府虽是四品官,也不敢放肆。且琼州那种地方,能有人去他就烧高香了,又怎么会为难,很顺利地就办好了手续。
后宅更是没什么风波,知府太太全程像个菩萨一样,疏离地笑着,话都没说几句。如果说柳琼作为官员,还可能会到广州知府衙门汇报工作。那邬桐这个县令太太,很有可能任期内都不会再来广州,何必费心思去结交呢。
马车回到姚家时,刚好碰上内管家送两位大夫出门,隔着车帘,只听到什么“怕不是装病”的嘀咕声,邬桐低头轻笑。
内管家见到几人的马车,忙迎进内院,众人在姚家住了三日,尝过了曾经名噪京师的邬家蛇羹、广府茶点、荔枝等鲜果后才离开。
来时仅两辆马车,走时却多了一辆,姚家大郎知道媳妇不积口德,得罪了林家大小姐,特意多送了些礼物以表歉意。
探春泪眼濛濛,拉着黛玉的手直嘱咐:“有空了就来看我,琼州离这里又不远,我有空了也去看你们,别忘了。”
依依惜别了半个时辰,才再次登船,三天后的凌晨,终于到达了琼州岛。
白沙津港口,又称神应港,是琼州最大的港口之一。宝船停靠后,柳琼看到宝船旁边停靠的其余船只,一个个比官造的宝船还大,挑挑眉:“看来之前广州知府上折子说禁海,只怕是被人蒙蔽了吧,这哪里像禁海的样子。”
邬桐不理他的牢骚,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扶着林如海下船。刚上岸,就有脚夫上前兜揽生意,一个个浑身黑黝黝的,统一的装扮,白色麻布短衫,下身是黑色粗布裤子,脖子上再搭一个粗布汗巾子,料想是码头漕帮的制式。
柳琼随手指了一个长得老实的,问道:“可有租借马车的地方?”
“有,有。”那脚夫忙不迭地点头,手在身后摆摆,呼啦啦上来十几个粗壮的汉子,随着前头的脚夫点头哈腰,脚夫赔笑道,“贵人放心,我们帮着您把行李都搬到车马店里,正好您租车,我们再顺手给您装车,岂不便宜?”
柳琼看这些人虽都不高,眼神却灵活,生得也壮实,不是那木呆呆的老实人,遂摆摆手让家丁领着人去搬行李了。
车马店离码头不远,因是独家生意,店里人着实不少。柳琼租了三十辆马车,光装车就花了半个时辰。
琼州岛本来是没有马的,还是流放过来的官员带来的马,才让岛上第一次出现了马这种生物。但岛上气候炎热,并不适合马的生长繁殖,岛上的马儿都是外来的。这个店家能在码头开车马店,背后之人在岛上不说是数一数二的豪富之家吧,也必是有些权势的。
等终于出发到达县城时,日头已经升到正中了,而府衙前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