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锣开道,官差见过狂喜的人家多了,像这家这么闹腾的也是少数。三个年龄大小明显不同的女人抱作一团,小少年立在门边用袍角擦眼泪,他还以为得不到打赏呢,谁知道刘衡蹦跶了半天后,愣是还记得给人塞红包。
柳琼一早就去官府发榜前的一处茶楼坐着了。不是为了知道名次,而是看看是否能结识一两个性情相投的人。他要外放,京城里没有帮手是不行的。大舅哥算一个,怎么也得再找几个才安心。
“如圭兄。”今科会元云冲说起来跟柳琼还有些亲戚关系,正是邬杨夫人云氏的长兄,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柳琼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为了更真实地做一个古代文人,柳琼入乡随俗地请林如海取了个字,如圭,正是美玉的意思,跟琼字相辅相成。
“云兄。”柳琼起身行了个文人礼。
两人也算熟悉,行礼过后就不再多言。茶楼下,或悲或喜的一张张面孔如此鲜活,柳琼心内叹气,耳畔听得众人的议论。
“不知二位如何看待海禁?”在一众的恭喜声中,这道声音突兀响起,让柳琼不自觉地看向了说话的人。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方脸,带笑,却并不让人觉得亲近,反而心内发紧,似乎说错话就会受罚一般。旁边的家仆大概三十多岁,肤白,清瘦无须。
男人也不等人让,对着柳琼和云冲笑笑,径直坐了下来,位置正对柳琼。
柳琼心内颤了颤,这是开了主角挂?这男子,不是皇上也是亲王,要不然,身边不会跟着太监。
这两日表哥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江浙沿海,倭寇时常犯边,南海又有匪患,很多南边的大族都在内迁。花街柳巷这半年有很多南边来的客人,怪腔怪调的,说的话让人听都听不懂。
不待云冲和柳琼开口,就有考中的贡士哈哈大笑:“农事乃国之根本,而农事多在中原和江南一带。海事除了鱼获,对国家作用不大。只有少数海商依赖海事赚钱罢了。可海商毕竟是商人,商人重利,于国无益。禁就禁了,有何要紧?我泱泱华夏,还稀罕海商那点税赋不成?”
听着大家的附和声,柳琼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就往出冒,冲得他完全忘了对面坐着的是谁,张口就反驳:“什么叫禁就禁了,兄台可考虑过,靠海打渔过活的渔民如何生存?可考虑过禁海之后,船只腐朽,没人研究造船,我们就没法从海上去探索世界,我们就出不去。可我们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大明以来,郑和七次下西洋,彰显国威,也让世人知道,除了北面的草原,南面、东面也有很多的国家。如果我们没有船出去,那些国家联合起来登陆沿海,侵占我们的领土,你们可想过后果?遇到问题了不想着解决,反而关起门来装作看不到,真真可笑至极。在下认为,最该做的,反而是研究海船,在海船上架设火炮,看谁还敢侵犯沿海。据记载,那倭寇,可是有银矿的,还有那南洋,水稻可是三熟的。如此银库和粮仓,我华夏不去合作,反而想放弃吗?”
“好大的口气!”被反驳的士子气得满面通红,冷哼一声,“我华夏地大物博,岂会稀罕那等弹丸之地。”
“可谁会嫌地方大呢?”柳琼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就像谁也不会嫌钱多一样。地大物博,那如果地可以更大,物可以更多呢,难道开疆拓土还错了不成?”
茶楼响起了叫好声,是啊,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拓土,扬眉吐气?禁海,只是下下策罢了。
柳琼也不管对面‘贵人’越来越亮的眼睛,起身拂袖而去。他今日已经够出风头了,想来日后谋南边的外任也更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