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太子的泥潭里挣脱,四王八公和朝中官员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贾家女不凡,早早打发了人来暗示要帖子。贾母口中的家宴,立刻变成了四王八公和朝臣的赏花宴。
一大早,宁荣街上停满了各府的马车,直排到街外,堵了能有二里地。
不时有小丫鬟跳下马车,桃红柳绿,像一条条彩绸穿梭其中,为马车上的妇人小姐们传话。
“小姐说,进去要跟琳姐姐一起赏花呢。”
“主子让我来找太太,说是一会儿有话要说。”
人叫马鸣,好不热闹。
众族人倚在门口,三五成群地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满脸的与有荣焉。以前出了个东宫娘娘,贾家就热闹的不行,每日都有上门拜见的小官小吏。如今成了皇上的娘娘,举办赏花宴,王公侯爵都趋之若鹜。日后如何,还真是不敢想。
林家的马车一早被请进了府,荣国府的池塘占地颇大,有一亩地大小,阳光照下来,波光粼粼。池塘中央修了水榭,曲折的廊桥通向岸边。不远处,三层的八角雕花木楼,铜铃随风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邬桐坐在水榭的角落里,感慨无论何时,有钱都能过得舒服啊。
三层塔楼上,四个王妃不住地拉着贾宝玉的手,疼爱的眼神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上次赏花宴还皱眉不喜呢,这次就夸奖个没完,又是“面如朗月”,又是“知书识礼”,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竟是换了个人一般。
王夫人看着王妃们身边带着的年龄相近的女孩子们,眼神扫来扫去。等元春诞下皇儿,宝玉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国舅。也只王府嫡女们,才配得上她的宝玉。
感觉到王夫人时不时看过来的不屑又得意的眼神,邬桐觉得好没意思。真当人人都稀罕宝玉啊。我家林妹妹,那可是神仙才能配的人物,一个宝玉,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有王妃坐镇,王熙凤也不敢放肆说笑,只在下面跟尤氏嘀咕:“你那里这两日可安生?家里有了前程,下面的人心思就活络了。偏我是最心慈手软的,别人说两句软话,我恨不能掏心掏肺。这不,才两日,爬床的丫头都两个了,也不知哪里寻摸过来的,打骂我是下不去手的,就都给养起来了。”
尤氏呵呵冷笑:“才两个?东院里有大志向的丫头多着呢,你要是嫌少,我送你几个。”
王熙凤也不恼,继续挤兑尤氏:“姐姐比我心宽,就是蓉哥儿媳妇也是个心慈的。我可听说,蓉哥儿媳妇身边的丫鬟都开脸了。”
尤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恰巧平儿来跟王熙凤说话,王熙凤低头说话没瞧见,倒是不远处的邬桐瞧个正着。难道这时候,尤氏就察觉了丈夫和儿媳妇的奸情?
林黛玉在和探春说话,邬桐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寻找秦可卿的身影。
宁荣二府的荷花池子,数宁国府开得最好,因此这宴其实是在宁国府开的,作为当家的儿媳妇,秦可卿一刻也没闲着,调度下人,分派活计,半刻不得闲儿。
池塘里,四五艘青布小船,在田田的荷叶中穿梭,船娘一身靛蓝粗布衣衫,头发用同色的布巾裹着,胆大的小姐们带着丫鬟,坐在船上,去池塘中心摘莲花玩。
岸边,玩够了的小姐上岸,偏丫鬟没扶稳,小姐一脚踩进水里,湿了半边晚霞色的石榴裙。十一二岁的小姐扬手就给丫鬟一巴掌,横眉立目地好不威风。丫鬟跪在脚边不住地赔罪。
“那是北静王府家的小姐。”见邬桐侧着头瞧热闹,林黛玉小声道,“她对丫鬟最严厉,几个大丫鬟都怕她。”
“可不是,好几次都在宴会上听到她训丫鬟的声音。”探春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王府小姐有些不屑。
几人说着话,秦可卿带着瑞珠、宝珠,笑眯眯地上前,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姐扶着瑞珠向木楼走去。秦可卿亲自扶起那丫鬟,邬桐其实并没看到那丫鬟的动作,也没看到她塞什么东西给秦可卿,但她怀疑秦可卿,越看越觉得可疑。
木楼上,北境王妃瞧见,只不言语,她这个女儿自来跋扈些,在外也不知道收敛。北静王妃扭过脸,仍旧和贾宝玉说话:“有空去家里说话,溶儿早想着你呢,偏今儿不得空,圣人召见,不然今日也能见一见。”
水溶是北静王府世子,生得神仙一般的人物,今日独不得见,贾宝玉心中自是叹息,如今听到邀约,哪有不答应的,忙忙地满口应承下来。
王夫人却是无意中瞧见了岸边的那一幕,心中虽羡慕北静王府的富贵,但到底觉得王府小姐太过刁蛮了些,不是宝玉的良配。遂丢到一边,暗暗观察起其他的小姐们。
前院,贾家炙手可热,宴会不仅女眷来了,男客也不少。贾珍、贾蓉父子忙着在门口迎客,贾琏在正堂招待落座的贵客。
锦乡侯世子、川宁侯世子、寿山伯世子,镇国公次子,以及齐国公、修国公、治国公、缮国公、理国公家都派了人参加。其他诸如关系并不亲近的定城侯、襄阳侯、平原侯虽没来主子,但都派了有脸面的下人送来帖子,以示敬意。
贾琏让人上好茶好点心,听着下人一叠声的禀告,心内砰砰直跳。这恩典来得太容易,让他一时竟有些害怕。好容易平复心情,就见门口心腹小厮昭儿探头探脑,他打个哈哈出来,就听昭儿道:“蓉大奶奶派人来说,后院儿桌椅不够,得开前院儿的库房挪借挪借。”
贾琏皱眉,蓉哥儿媳妇怎么会派人来找他?想起市井的流言,他挥挥手:“带去见珍大哥,我又没有东府的库房钥匙,见我有何用。你可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昭儿忙低下头,不敢再开口,退出去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