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话声音不高不低,门外监视的能听到声音,却听不清内容,这是着急之下撞了头了。
屋里两人对了一下眼,心照不宣地谁都没开口询问,各自回归原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二管事柳苏在屋外听了半宿没听到什么,三更都过了,估计屋里两人都睡了,这才打着哈欠进了萧锦瑜的一号房,对里面等着的人作了个揖,“回二楼主的话,大管事侍候宋元洗漱更衣,现在两人都躺下了,两人就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再没说话。我让人在外面盯着,有什么动静就来汇报。”说话间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房里等着的不是萧锦瑜,而是他的贴身侍从萧一。
“你说这宋元每次来,就是聊几句闲天?没干过什么其它事?”这句话萧一已经问了三遍了,销金窟鬼神多,各种怪人都有,但这种只花银不消遣的实在太少见,萧一总怕有什么私底下的古怪没被发现。
“就洗个澡捶捶背敲敲腿,我知道的就这些,至于他们关起门来趁没人看的时候有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我真不敢说,反正就是听不到动静,安静得很。”柳苏一脸谨慎地回答。
“不行,你回屋去,到里面给我瞧着。”萧一思索了一下,没有发掘到有价值的情报,总有些不甘心。他若这么回去禀告萧锦瑜说大管事很清白,就是恩客不太正常,万一事实是大管事是隐藏的大恶人,威胁到恩客不敢轻举妄动,那就失了大职了。
“啊?”柳苏愣了愣,没动,就算大管事只是一根葱,这宋元在绣景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是销金窟的大主顾,人家让他滚,他怎么有脸恬在一边不走,还要瞪着看?
“啊什么,叫你去还不走?”萧一皱起了眉。
“哦哦,”柳苏没办法,磨磨蹭蹭往外走,今晚上看来不是让宋元揍,就是让萧一踹了,养他的是销金窟的楼主,真要得罪人,只能是宋元,不能是萧锦瑜。
大管事半夜一睁眼,就看到靠着床栏打瞌睡的柳苏。
虽然早些时候柳苏的床空着,他却没睡,打了个地铺,靠着宋元这头躺着,万一宋元夜起,起床就能踩到他,不至于睡死了不知道,这多年来,已经习惯了。
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他根本没睡意。柳苏是来监视他的,没敢躺下,却忍不住睡意,靠着床栏睡着了,这一睡一醒的,也不知道是谁监视谁。
大管事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柳苏,继续闭目假寐。
嘴上很决绝地说不,心里其实已经给宋元几句话搅乱了,起初是一再地否定,跟着就变成再三地权衡,这样纷纷乱乱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过去,打了个小盹,又迅速醒过来,二楼主交代的事还没办完,即便没心事他也睡不安稳。
房里两人都睡得很沉,大管事蹑手蹑脚爬起身,出了房,往大堂走,楼里有几个伶俐的杂役可以拿来充数,但人数远远不够,今年没有灾荒,也就没有逃难的流民可以卖,城里好好的人家谁愿意到赌坊来唱曲接客?只能在欠资的赌徒身上打主意了,这种逼迫卖身的缺德事,他做了,萧锦瑜不必亲自动手,也算是替二楼主积德了。
他走过大堂扫了一眼,大清早的已经有稀稀落落几张赌台开业了,大呼小叫声在空旷的楼厅里回荡,没显出热闹,反倒更添了冷清,若没有宵禁,赌徒是可以通宵达旦的,这时候应该也是满堂的。
他走入库房,拿出欠条翻看,这些欠条都是崭新的,墨迹干了没多久,之前的都被烧毁了,这些是他凭着记忆想尽办法让人重签的。照理说欠条烧了,凭据没了,这些欠账就烂了,收不回来了,但赌徒有胆小的,吓唬几下就不敢赖的,有爱贪小便宜的,打个折扣骗几句又签了,有赌瘾大的,拿不出欠条不让赌,忍不住手痒就签了,还要认定自己能翻本的,骗来对赌一把,新账老账一起落笔为据,只要是人,总有弱点,拿捏住了,不怕搞不定。
真有油盐不进的,楼里还有会模仿字迹的,诚信讲不了的时候,只能用造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些欠条是他的业绩,原本指望着萧锦瑜看到能称赞他几句,他也就知足了。
可惜事不如人意。
他压下杂念,计算着人数,楼里损失了一百多个优伶,这都是多年积累来的,也不可能一下子都凑齐了,能补上个一半就算不错了,剩下的,只能慢慢来。
大管事在库房殚精竭虑办坏事的时候,睡得正香的柳苏被人砸脑门子砸醒了,他睁开眼没敢喊疼,赶紧翻身起床,跟着萧一出了房门。
萧一一肚子气,没走多远就开始骂人。让柳苏看人,好么,被看的人已经起床干活了,看人的还在做梦,这不靠谱的人用着就是不省心,还得自己看着。
萧一进门砸人的时候宋元就被惊醒,这时候就躺着听萧一骂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