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的月光总带着铁锈味,上官婉儿跪在青砖上,刑刀破风的声响在耳畔炸开。第一刀落在左颊时,她咬碎了藏在舌底的梅花蜜饯,甜腥味混着铜锈气息在齿间漫开。破碎的琉璃瓦从檐角垂下,月光被割裂成无数冰棱,刺进她渗血的瞳仁。
"罪婢上官氏,刺字以儆效尤!"内侍尖利的嗓音裹着梅雨时节的潮气。刀刃剜进皮肉的钝痛中,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暗格发现的那卷《霓裳羽衣录》。泛黄的绢帛上绘着人面画皮的诡谲技法,墨迹里渗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用未足月婴胎混着朱砂写就的秘文。
血珠顺着银刀滚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行刑的老宦官突然踉跄着后退,手中刑刀当啷坠地。婉儿抬起肿胀的眼睑,看见对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浮现出惊骇——她破碎的肌肤下,隐约透出胭脂色的梅花纹路,如同皮下埋着活物。
三更梆子响时,掖庭最西侧的配殿亮起游丝般的烛光。婉儿对着铜镜轻触面颊,新刺的"忤逆"二字正在诡异地蠕动。铜绿斑驳的镜面映出她左眼渗血的惨状,右眼却泛起琥珀色的异光。妆奁底层藏着半卷残破帛书,烛火跃动间,褪色的朱批字迹如蜈蚣爬行:"取未破身女子脊背肌肤,以玉刀剔骨留皮,浸三春晨露百日......"
冷风卷着梅瓣扑进窗棂,一片花瓣粘在镜面渗出的血珠上。婉儿将浸过曼陀罗汁的丝帕覆在伤处,忽然听见镜中传来环佩叮咚。铜锈斑驳的镜面泛起涟漪,映出个身着前朝宫装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发间金步摇缀着人面铃铛。
"你想用活人皮相替死?"镜中女子指尖划过婉儿带血的唇角,铃铛发出婴泣般的声响,"明日申时三刻,浣衣局后巷。"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渗出黏稠黑血,将那片染血的梅瓣蚀成灰烬。
五更天的梆子惊碎了幻影。婉儿攥紧帛卷起身,发现裙裾沾满细碎的梅花——可这深宫之中,根本没有栽种朱砂梅。
申时的浣衣局后巷弥漫着皂荚与腐肉混杂的气息。瘢面匠人蹲在青石井边,手中骨针正将一张完整的人皮缝制成纸笺。那皮子薄如蝉翼,透着诡异的粉光,分明是从活人脊背生生揭下。井栏上搁着白玉髓碗,盛着暗红粘液——掺了处子经血的晨露正在咕嘟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