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无尽的高山遮住了太阳,逼着那所剩无几的暖意离开。七拐八拐的山路上,一辆不速之客横冲直撞。
这虽然还在春节内,但是在山区,又是边境地区,方圆十里地看不见半点炊烟。
秦云雁枕着油桶缓缓醒来,摸到手上腻糊糊的东西,他忽然清醒自己现在闻不到气味,不然他得把前两天吃的和胃酸一起吐出来。
山路虽是铺了沥青,但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颠得头晕。
他在面包车的后排“座”上,或者说是后备厢更恰当。
车窗都拿黑布蒙上了,夕阳从最前方的挡风玻璃射入,给他送来所剩无几的光。
秦云雁瞎扒拉了一通,扶着冰冷的车壁坐了起来。
旁边的人看见他醒了,也不帮忙,只是提醒前面开车的和副驾驶位坐的。
又是三个人。秦云雁快速做出反应,那应该是他身旁那个人手里一把枪,副驾驶一把枪。
这次没被绑,说明这三个人是姓刘的派来的。
从时间来看,应该快出国了。
秦云雁清了清嗓子,问自己旁边这个人的名字。
后面太黑,他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和体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人是跪坐在那里的。
“戊一八五”低哑的声音传来,一句废话都没有。
秦云雁觉得那声音曾经听过,但想不起来什么。
前排副驾驶的那人显然更话多些,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摄政王大人可真是谨慎,回宫还要求咱家装成绑架。”
这回秦云雁认出来了,是乙等刘大人身边的亲信,一个叫丁十九。据说原来是己等的,后来因为有几分姿色,爬了刘乙的床,才得了破格提拔。
刘乙是旧党的领袖之一,在正常社会的身份是个做香烟产业的老板,甚至经常做慈善,得了个慈善家的美名。
把人当货物的慈善家。
秦云雁也不理会他,手向前摸,找到椅子的靠背。直接拿靠背当手巾,嫌恶地去除手上的油污。
收拾完手他才问:“准备得如何?”
丁十九没趣地啧啧两声,调笑道:“自然为大人准备好了,新收的姑娘,都是干净的孩子。大人要是不喜欢还有小鲜肉,随时准备为大人暖床。”
仗着自己在黑暗里,秦云雁瞳孔收缩了一瞬,恶心地抿了抿唇,他放重了声音厉声质问:“我问武器和情报!”
“大人别急啊!不喜欢这些小年轻,咱家也可以陪您,咱家技术可好了,准让您从此离不开咱家。”
秦云雁青筋暴起,威胁道:“说正事。再不正经我就让老刘把你的忘忧丸停了。”
这一威胁还真管事,丁十九马上转了态度,讪笑着回头给秦云雁点烟。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拿着忘忧丸开玩笑。刘丞相让咱家转告大人,东西都到了。”
“连反坦克导弹也有?”
“有,以S国军方的身份下单的。”
S国就是复皇总部所在地的那个欠发达的小国,政教合一。复皇发展了高层的几个一手遮天的人,所以敢肆无忌惮地在S国行动。
“好,何怜叶那边呢?”
“陛下那边……”
一直默默开车的那位终于开口,是女声。这有些让秦云雁惊讶,因为复皇组织内的思想还是封建那一派,男主外女主内,且不平等。
那女人的声音很是干脆:“陛下个头,他何怜叶只不过仗着自己命好,生了个与哀帝相同的八字,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后座一直沉默的戊一八五突然出声:“可是他已经登基,是皇帝了。”
“我呸!他连龙脉都没有,泥鳅穿龙袍,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女人呵斥了回去。
丁十九也同意女人的话:“丙婉大人说得对,龙脉可是在摄政王大人这里,他何怜叶怎么敢越权的。”
吵吵闹闹的,秦云雁听得心烦。
车内是密闭的,空气不流通,闷得厉害。狭小的空间内挤着四个成年人,烟味、汽油味还有一些未知的刺激性气味混在一起。秦云雁的鼻子忽然被颠通了,被这些味道呛得难受。
他骂了声:“闭嘴,吵死了。”
剩余三人噤了声,脸色虽然还带着不屑,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说情报。”他揉了揉火热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难受。
丁十九继续给他汇报,剩余二人默不作声。
烟一根接一根地燃烧,灰白的烟雾久久不散。
忽然,前窗的光也没了,进隧道了。
秦云雁知道过了这隧道就到了S国,距离复皇老巢剩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发动机轰鸣,燃油蒸腾的味道在鼻子、嘴巴和胃之间流窜。面包车飞速驶过一个个或长或短的隧道,耳膜在鼓起与平复间回荡,见到光亮后看到一座座或矮或高的山。
出了隧道就是一片更茂密的森林,四季常绿的树木交叠,互相较劲来争取那阳光。
这边的路是那种没修过的土路,颠簸程度比起久经失修的油柏路也不遑多让。
秦云雁晕得厉害,偶然间摸到兜里的杂物中还有块糖,撕开包装含了进去。
柠檬味的,好酸。
把何怜叶扣在国内也是旧党的计划,他们需要这个主事之人不在,趁机偷家。而秦云雁将计就计,把告月牙湾的计划一提,承诺不会涉及月牙湾和其他企业的灰色交易,而且事成后这摇钱树能被其他乙等瓜分,他们就上赶着送月牙湾在何怜叶手下造出来的其他偷税漏税的黑料,帮了梁松云不少忙。
复皇是个阶级分化很严重的组织,对于上位者是天堂,对于下位者是地狱。何怜叶本来就是他们绑来当成花架子的“猪”,现在“猪”夺了权成了“主”,乙等这群人忍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终于停了。
车门拉开,丙婉请他出来,并递上了自己的身份牌。其他两人也照做。
这个环节本应当在最开始进行,但车上太暗,让秦云雁给推迟了。
丙婉的身份特殊些,是刑部主司。自丙辰被杀后,她接替了丙辰刑部主司的职位。很多人到了她手里,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