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默一阵,但不显尴尬,因为情绪足以填满声音的空白。
半晌后,无面等锦书恢复了才继续问:“我有点好奇,你们原本打算怎么破局?”
“我不知道。”锦书摇头答道。
“不知道?”
锦书跟梁松云要的那个确认是最后的拼图,拼凑出了他自童年便疑惑的真相。“我是个不爱动脑子的,策划什么的是我大哥出主意,我只是个执行人。但我后来渐渐意识到……可能从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破局,只是一个心疼手足的大哥为了让弟弟少受些苦,铺的路罢了。”
“你们兄妹四个感情很好吧。”
“五个,还有个养兄。若不是有他们的日子太甜,我熬不过那些年。”锦书想起那些人还是很幸福,却发现那些面庞离自己太远了,似乎看不清了。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面向女人,用几乎于绝对的信任问:“我若想给他们聚魂,需要付出什么?”
就算世间万物都在他耳畔低语不可,没有面前人的反驳就还有一线生机。
无面绕了绕头发,轻轻叹了口气,移开视线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说:“我跟你说过那种没有转世设定的世界灵魂流动的规则吧。”
“知道,魂飞魄散,孕育新生。”
“那你还问我这个傻问题?”无面语气淡淡的,如香尽的灰烟,飘飘然消失在空气里。
锦书低头沉默一阵,眼中波光流动,再抬头时是震人心魄的平静与坚定。他没有回答无面的问题,反而自顾自般说起了他之前的想法。
“聚魂的事我不是第一次想了。在我决定要面对过去时,这就成了不可避免的话题。我对不起长风,为了我的私利拂了他的意愿,留了他在尘世受苦。他那般爱我,我拼命也要搏一丝重逢的曙光,最少也要偿了他三十四年的未亡人之苦。魂灵的事我不懂,但我能从头学,没准我能研究出来呢?”他嗤嗤一笑,拿之前的事举例:“我到隙间的时候不也是一张白纸,运气好能琢磨出【灵体塑形】和【归墟】的异能,怎么就不能搞出来个聚魂的异能?”
锦书点了点眉心的痣,“我这个人就只能被困在过去,不然没了执念,早就散了。”
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明确,没有为荣家复仇的执拗荣沧早死了;没人有人在等我,我要回去的执念锦书也早就命丧隙间了。
他抬手摸了摸耳垂,光滑无比,又是自嘲一笑,“唯一阻拦过我聚魂想法的是云雁,他也是个好孩子……”
无面琢磨了一下这语气,脑补了一出白月光早逝爱上替身,最后发现替身就是白月光的大戏,搭话道:“因果?”
锦书笑道:“是啊,若他不是他,我也不会稀里糊涂地爱上他。”
无面觉得他笑得有些不值钱,无奈摇摇头。喝了口茶转回了话题:“你知道我也有些哥哥姐姐的吧。”
旁边锦书点头,“听莫琅说过,就剩两个了,剩下都被那个什么君什么碎片给吞噬了。”
他记得之前喝醉了酒,莫琅跟他吐露过一些自己平时不愿意提起的东西,像是当事人之间不可说的秘密,心底的疤痕。
“呵,按那辈分来说他也该算是我哥。”无面的声音中竟有了些嘲讽,也像是很久都没地方发的牢骚:“他们仨都不配,哪有逼你建立起信仰又逼你毁掉的哥哥。”
锦书不懂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是在旁边应和着点头。
“陈年旧事不该提起。”无面很快收起了情绪,正常说着:“我只是想说其中一个也是魂飞魄散,他是更特殊的那种。一般在隙间灵体就是灵魂,他是意识失常散成了灰,灵体还在。”
她又喝了口水,半阖着眼睛道:“我恨他们,但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可不救。后来捣鼓了一阵,搞了个聚魂香出来。”
这话一听就是有解决办法,锦书眼睛都亮了,期待地听着。
“聚魂香可以以他的灵体为中心向外吸引那些细小但还存在的灵魂回来,等香燃尽,他就回来了。但……”她顿了顿,吊了一下胃口,“他老人家灵魂随着时空洪流散到各种世界去了,都几万年了那香才烧到最后十分之一,我都快忘了那俩混账玩意长什么样子了。”
“像五号世界那种闭合世界,等万物都更迭一代就差不多了。”
锦书松了口气,能找回来就好。
他一行礼,郑重又端庄,“锦书先行谢过了。”
“没啥事,那东西我做了一堆。但聚魂要用的灵力很多,它是根据测算过去时间里被寻找对象的波动频率,在空间中逆行判断碎片可能痕迹,再唤醒碎片,所以……”
“不妨事,循着一只贪婪的松鼠总能发现不止一棵填满松子的空树。”锦书乐呵呵答道:“而且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
那边终于清醒了的安奕看着这俩人打哑谜,疑惑半天,最终不管他们了,卸下自己的义肢检查起来。
……
窗外无数黑白光点来回奔走,光怪陆离,看得人眼花,像一幅一直在闪动的黑白装饰画。但因为它是天空,所以并不能让人体会艺术的美感,只能让人觉得心惊。
大厅内,那一束阳光又扩大了些,把安奕罩住。安奕却不领情,抱着义肢挪了几个位置。光也不罢休,跟着安奕的挪动一起走,固执地让所有人感受它的温暖。
安奕最终还是投了降,在暖意中又趴着睡着了。
无面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的猫,睡得很舒服。
“这小子,铁树发芽了真的不一样了。”莫琅知道锦书离开就从工作室推门出来,心虚地向上看一眼,说。
“没您铁,”女人马上就醒了,阴阳怪气道:“您这铁树都生锈了,不也开了花吗?”
“那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