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酿出来的,应该没有用到花,米酿和果酒要放的多些。”贺云深抿了一口,双眼便闭了起来。果然,加了过多米酿和果酒的百家酒对她来说太刺激了。
景故知被她那模样逗笑,伸手戳在她面颊上。“你不喜欢喝酒吧,那别喝了。”
“我想陪你喝点。”贺云深抓住景故知的手指,“好久没喝家里的酒了,有点怀念。”
这酒,以前周蕊父亲还在的时候,她每次煮都好奇酒是什么味道的,但从来没喝过。因为周蕊父亲喝醉酒的模样,贺云深实在不喜欢,她不希望自己也呈现出那模样来。后来工作了,她不得不因为应酬喝酒,就想着尝一尝家乡的酒。喝了之后,贺云深就始终觉得,其他的酒都没有百家酒来得好喝。不过贺云深确实不怎么喝酒,对酒精那种辣味蕾辣嗓子的刺激很不能忍受。
景故知不想扫兴。“那你慢点喝。”
“你也是。”
温热的酒流淌进胃,酒精渐渐发挥了它的效果。没多久,贺云深的脸就开始红扑扑的,话也更多了起来。景故知的酒量很好,这几杯并不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喜欢听贺云深讲,于是一点一点引导。只是越听,她就越心疼。
贺云深的父亲是因为疾病去世。那时候的她才六岁,对对死亡几乎没有概念。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躺在床上越发无法动弹,日渐消瘦。母亲则是四处奔波,为了不让她看出来什么,每次抱起她的时候都勉强着笑容。那笑容太苦,在年幼的贺云深脑中深深烙印。后来父亲坚持不住离开,母亲几乎一夜苍老了十岁。然而在那之后的日子,贺云深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沉重。
为了医治父亲的病,母亲向别人借了很多钱。父亲去世没多久,那些人便开始上门讨债。孤女寡母,来讨债的人格外嚣张。好几次有人上门,贺母都不得不把贺云深锁在房间里,生怕吓着她。贺母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清楚,隔着门听到的那些声音,在贺云深逐渐长大的无数个夜晚中,都出现在她的梦中。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慢慢往自己不对那些事那些人感到害怕。”贺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景故知靠去。
景故知挪动身体,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了,现在都好了不是吗?”
“也许吧,也许,那些事情早已对我,对我妈,对周蕊都造成了很深的影响。”
贺母是在贺云深十岁时改嫁给了周蕊父亲。两人是在村里人说媒下走到一块。刚开始的时候,贺云深很不理解贺母为什么要改嫁,那四年都熬过来了,那么难都熬过来了。好不容易还清了一些债务,只要再坚持坚持,那些债务一定就能还清。在某天放学回家,贺云深才知道,那四年是熬过来了,但不意味着母亲还能继续这样熬。她念书需要花费的钱越来越多,那些债务怕是要拖更久才能还清。
周蕊的父亲虽然有酗酒的毛病,但本质还算不错,会帮着贺母还债。当那些讨债人出现时,他也会护着贺母。贺云深渐渐接纳了周父。大概也是那时候开始,贺云深开始帮周父温酒。
“不过周蕊她爸一喝酒,倒霉是周蕊。”贺云深看了会杯中的酒,“不说这些了,今天你生日。”
“可是我想知道。”景故知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这一点。
即便如此,贺云深也不愿意再说了。她看了眼手机,还有二十几分钟,这天就要过完。景故知的生日,本该让她感到开心才对。
“以后我再告诉你,我保证,你想知道我都会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景故知思考了两秒。“那你先告诉我周蕊为什么会倒霉,我喜欢听她的倒霉事。”
这绝对是出于真心的。景故知每次看到周蕊那种看她不爽,又不能怎么她的样子,就开心。好像她和周蕊天生就不对付。当然,这不对付的程度刚刚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小时候就很皮。”贺云深没打算帮周蕊藏着。
周蕊酒量比她还差,还喜欢喝酒。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之后估计和景故知相处的机会很多。哪天喝多了,她自己说出来的,可能还不如贺云深说的。
“她皮,她爸就要打她。不是那种家暴,就是那拖鞋追着她打几下。尤其是喝醉酒的时候,周叔叔就特别容易压不住脾气,会追着周蕊到处跑,追出家门的那种。”
“噗!”景故知是真没忍住。贺云深说的时候,她就脑补起来,画面过于好笑。
她好像稍微有点明白了,周蕊为什么会给自己弄个男性身份。估计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方便,还可能是因为童年的某些经历。景故知抿了抿嘴,揉乱贺云深的脑袋。“没想到周蕊还有这种时候,看在你的面子上,下次见她不故意气她好了。”
“为什么要看在我的面子上。”
喝了酒的贺云深,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转头看向景故知,没注意两人已经靠得那样近距离,鼻尖距离不过几厘米。
周围的光线因为酒水,更添暖意,也加深了该有的氛围。
她这样突然的转头,景故知在对上她的目光后,心脏竟然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两下,便开始加速。酒精对她的影响不多,但不是完全没有。何况她此时几乎是半将贺云深揽在怀里。
周围在顷刻间安静下来。两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景故知觉得再不做些什么,接下来的氛围就要转为尴尬时,贺云深的上半身突然倒了下去。
“怎么了?”景故知吓得洒了手中的酒。
酒水不偏不倚地,刚好浇在了贺云深敞开的领口。贺云深只穿着一件浅黄色衬衫,衬衫质地不厚,被这点酒水打湿后倒是没完全湿透,而是增加了重量,敞得更开。另外还有些酒水则是溅在了贺云深的皮肤上。她整个人还眯瞪瞪的,只是用手抹了抹酒水,续而抬头寻景故知的目光。
景故知刚刚才平复的心跳,再次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