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园看着黑板上的中文字,一笔一划写得稳当但鲜见笔锋,满屏都是清淡的中式菜。
席间小克见到个熟人,那冲浪教练坐在他们身后一桌。他一见到小克就挪了几步热情搭着小克肩膀,小克往旁边挪了一步,改为和他握手。
冲浪教练说:“真遗憾你就要回去了。”
小克嘴上应和着:“太可惜啦,有机会下次再见。”转头对伍园嘀咕:“谁和他下次见啊,旅行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冲浪教练一个人吃饭,但是动静不减,他让服务生把厨师叫出来。伍园吃着米糕,奶黄流心烫到唇舌。挺拔的身影快步往他们身后走去,她又看见了陈易卷起衬衫袖子、围着白棕色围裙的模样。
冲浪教练说点多了菜,要打包,抬头望着陈易一一问每道菜回去要怎么加热。
陈易双手背在身后,告诉他时间久了并不好吃,建议堂吃完。
冲浪教练又说:“我觉得不管怎么都好吃呢。”但在抬头看到了陈易毫无配饰的右耳时变了变脸色。
小克都听不下去了翻个白眼:“贼心不死啊。”他的朋友还是在小口地吃着米糕。
小克优雅地抬手,很有腔调地喊了声“chef",把陈易从冲浪教练那挖了过来。
陈易配合地走过来,首先扫过他们的桌子,每道菜都吃了大半,砂锅粥见底,米糕已经空了。
但是小克只是烦冲浪教练,把陈易喊了过来反而一时无话了。而且陈大厨此刻像是很有职业操守一样带着点笑等着解答他们的问题。突兀,太突兀了。
此时吃了半天的伍园终于空下来问:“熬粥的秘诀是米要先泡过,海鲜先要先煎出虾油,以及放水、放海鲜、放调料,这些的时机都很重要,对吗?”
小克拿杯子喝水,露出自己闪亮的大眼睛。他看见陈易的手垂在裤缝处。他的朋友在很认真地向他请教怎么熬粥。
陈易说:“是的。食材和时间,不复杂。”
伍园问:“那灵魂黄豆酱呢?国内买得到类似的吗?”
陈易:“厨房还有黄豆酱,我给你们带两罐回去。”
冲浪教练自是听不懂中文,看他们这桌聊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菜也没打包就走了。
伍园问完了煮粥的要点,对他说:“谢谢。”
陈易也莫名回了她一个谢谢。
小克吃饱喝足后左右无事,主动去取黄豆酱。陈大厨同他的员工讨要了一些快递气泡膜,回到自己房间去包装。
屋子里的塔塔用自己的脑袋碰了碰小克的伤腿。
小克心软软地:“好塔塔。我要舍不得你了。”
陈易拖开桌旁的椅子请他坐,他去给两个罐头裹好防撞包装。
“陈先生,李老板托我跟你说,迪哈拉的钱他追回来一部分。他改去港口城投资厂房,旅店他不再来折腾了。”
陈易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小克又说:“这个酱啊,我们园园肯定是拿回去给她爸的,她妈妈最喜欢她爸熬的粥了。”
陈易告诉小克一个牌子:“在国内可以买这个牌子的。”
小克冷不丁问:“陈先生,你有回国的打算吗?”他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的朋友在听到明天的行程后忽然失落的表情太过明显。
陈易在切胶带的刀发出呲啦的声音,差点滑到手上。
小克清清嗓子,接近直白地说:“我向来认为旅行时没什么好受拘束的;但结束旅行,我只相信日久见人心。”
如果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小克的坦荡和警惕反而让陈易确定了,他总结陈词一般答非所问:“你是伍园的好友。”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小克匪夷所思。
面对他的横眉竖目,陈易竟然还笑了,他把打包胶带严丝合缝地接上,把两罐酱递给小克。
大厨还要去收拾厨房,小克被迫起身告辞。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书桌上没有落灰的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相框里没有照片,而是嵌着一张小楷的书法纸。
小克要把脑袋凑过去看看上面的字,差点撞到陈易的胳膊,他“嘶”地往后撤,小克颠颠手里的酱,还是决定投桃报李,指指陈易胳膊上的伤疤提醒:“也不搞点去疤痕的药抹抹,我真是见不得过得太糙。过得太糙没人要喂,日久见人心的加分项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陈易也配合地问。
“是赏心悦目。”小克说。
小克见陈易微微仰头顿了顿,像是终于领悟了,但在重新平视他时,这人开口说:“你的发型乱了。”
“哈?”
“你的发型,乱了。”陈易又原话重复了一遍。
小克走出门照窗子,气得回头对着陈易的背影喊:“我的头发只是长了一点点,我在这没有发型师,我头发随便一抓就有型的!”
“嗯。”陈易还回应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