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嫁娶宜。
华清疏素衣早就穿得习惯,出门历练也是一身黑衣,而这样的大红色,甚少。
也可以说是艳衣,甚少。
新郎婚服质地偏硬,此刻和她的领口妥帖到严丝合缝,她目不转睛想在来往的人群中找出什么。
迢迢,沈二。
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来路。
她在心中思忖,也不想凝神应付起来来往往的行人。
“它”,也会隐匿在这群人中?
缰绳握在手中,眼角如泼墨展开,红衣如映雪,又或是拿玉石破福禄相比拟,两相映衬之下,华剑君当真风姿无限。
金丝银线在袖口以及腰间勾勒,倒让人好奇起她穿上新娘服又是如何光景,但短时间内是看不到的。
等到了地,是间阔大宅子,火红灯笼挂满屋檐,匾额上“华府”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原主也姓华?
这个身份,是某个外地富商的小儿子,瞒着家里人在此成婚。
“娘子,”华清疏柔柔开口,先从马上而下,扶起沈娇娘的手时,如沐春风,“小心脚下。”
沈娇娘头披喜帕,身量娇小,完全不见先前那股妩媚豪横气。
二人相称相宜,围观的人群主动避让,让她们好进大门。朱门高墙,夜空中几道烟火突向黑幕,流火闪过。
老鸨鬓间插上朵月季,五十多岁的人精神气十足,下意识收起自己扭腰肢的习惯,尽可能让自己不给沈娇娘丢份。
很是奇怪。
清倌出嫁,怎么老鸨自动充当起新娘的娘家人?
华清疏没有言明,恪尽职守扮演起自己的角色。
“我家娇娘就交给你了,”老鸨扑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在抽身离开之际在她手中塞进一个纸条,“你一定要对她好好的。”
华清疏不动声色:“我必然好生对待娘子。 ”
烟花一簇簇奔向天空,将她面上的清峭展露无遗。
老鸨用帕子抹抹道贺两声,也要离开。来往的人不多,除去女使婆子一干人等没几个席位能坐满,有些冷清。
并没有预想到的人出现。
她侧目,在沈娇娘不经意间打开纸条,纸条上字迹凌乱,落笔匆匆,足见执笔人的慌乱。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逃。”
她掸了掸,纸条化灰,灰烬从指尖散落,抬首又见沈娇娘掀开喜帕款步而来,嫣红口脂在脸上点缀,足见娇俏。
“娘子不是说陈昭禾会出现在婚宴上?”
沈娇娘环臂,欲要和华清疏对饮,两人挨得极尽,她还能看见沈娇娘浓浓的远山黛,薄晰的面庞被烧穿,嵌上两枚精巧的宝石。
“郎君怎么不多看看,不就在那,”沈娇娘意有所指,在华清疏耳畔沉沉,“不过郎君的徒弟和师妹倒没有出现在这。”
大厅靠角落的席位里,陈昭禾低头,显得沉默不语,小姑娘浑身干净整洁,没有半分跳河前的凌乱。
看起来不错。
华清疏脚步生风,没几下绕到陈昭禾面前,柔柔开口:“表妹,许久不见。”
瓜子大小的脸抬起来,她生得白净,见华清疏前来有些害羞,将酒杯斟满:“表哥。”
尽是不好意思的红痕,十分腼腆。
“姨母甚是念叨,不知表妹何时归家,”她娓娓,注意力集中在陈昭禾脸上,“在外不易,不如表哥带你回去?”
没想到被陈昭禾直接拒绝:“多谢表哥关心,沈姐姐对我好极了,我会写信告诉阿娘。”
沈姐姐。
陈昭禾和沈娇娘关系这么好?
她不动声色,唇角假意沾了沾杯壁:“如此便好,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表哥。”
见陈昭禾点头,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华清疏离开。
觥筹交错间,华清疏始终没有吃任何东西,迎面就是微笑。
沈娇娘貌似很喜欢看见华清疏吃到硬茬子:“见到了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当然。”
应付沈娇娘的同时,华清疏思考起老鸨递来的纸条。对沈娇娘的话,她并没有全然相信。
她这样的新郎不止一个,既然如此沈娇娘诓骗了多少个,诓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郎君,”如同淬了毒的蜜糖,甜得腻人,红衣之下沈娇娘笑颜如画,“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比如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执杯的手松然脱落,重重砸在地上,有东西正在汲取她的灵力。
华清疏下意识摸向青霜,却发现佩剑早被取下放在别处,疲乏感更浓,在躯壳各处游移。
什么时候中的计?
她居然懵然不知,袖袍宽大,扫落一众烛灯。
没有人发觉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依旧是热火朝天,扒着邻座攀谈起来,犹如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唯有陈昭禾站起身来,步履沉重没了往日轻盈的做派,她不敢抬头看华清疏,思虑再三后退至沈娇娘身后,怯怯抓住沈娇娘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