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和薛妍在一起的这两年,被当成了猴耍。
原来薛妍早就想好了要分手,可昨天还能对着她笑得那么幸福,而那张合照,也是早有预谋的合影留念吧?
既然要分手,还有留恋的必要?
任斐冷嘲地笑,但嘴角没动,最后她愤然离开,走进洗手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那时候是二月,在外国正值夏季,自来水管被火焰似的太阳晒得滚烫,水接触到皮肤,更令人燥热。
她停下动作,两手撑在洗手台面上,任由水渍肆意在脸上四处侵略,就像薛妍可以随心所欲收回了对她的感情,开始和结束都是薛妍说了算。
自己从来没有掌控权。
这和她从小到大的历程很违和,违和得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没有人能对她这样。没有人敢对她这样。
她从包里掏出纸巾,把脸上的水渍擦掉,想要把薛妍带给她的这种不适也一并擦干净。
然后从洗手间出来,在过道处看到了杜寅糖,文文弱弱地出现在她面前,正被薛妍当成出气筒。
“你装什么善良,我们都一样,家里都当我们是耻辱,是污点,是不应该出现这个世界的错误。你以为景老师是喜欢你,心疼你吗?她是可怜你!你什么都不会,愚笨又胆怯,舞跳得没我好,她凭什么会喜欢你,没有人会喜欢你。”薛妍伶牙俐齿地说,和刚刚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杜寅糖抿着嘴,声细如蚊蝇:“我知道你妒忌景老师对我好,在我之前,她也这么对你,但我们不一样,我不用装善良。”
好在过道处空间不大,这字字句句被完完整整地传送进任斐的耳朵里。
她想这样的女孩,这么唯唯诺诺,应该很听话吧,应该不会让她难堪吧,莫名地像被袭了一阵凉风,剑拔弩张的毛细血管都冷静了下来。
很难形容的感觉,但她不排斥。
于是走上前,却听到薛妍呵斥一声:“你什么意思?”
杜寅糖又抿着嘴,不再说话。
她越是隐忍,薛妍越是焦躁。
于是气急败坏地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杜寅糖的鼻子,刚想张嘴,就察觉有人来了。
任斐和她擦身走过,随后当着她的面,对着杜寅糖说:“你好,我是任斐,很多次在这里见到你,我想认识你,可以吗?”
也许,是幼稚地想气一气薛妍。
薛妍说得对,她从小都被所有人宠爱,讨好,不知不觉形成她极强的占有欲,但都能被满足,因为她自身也足够优秀。所以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拒绝、抛弃,她一时间很难以驾驭这种陌生的情绪。
好在杜寅糖愿意爱她,从一定程度上帮助了她挽回自尊心落地的失误,满足了她对薛妍的报复心理,跟杜寅糖在一起的这五年,杜寅糖确实也很听她的话,她们的感情由她掌控,由她说了算,不管她做什么,杜寅糖都不会离开,这令她十分安心。
但是今晚杜寅糖却不听话了,下午出门前,她跟杜寅糖说今晚有个酒会,让她在家里自己吃饭的时候,杜寅糖只应了“嗯。”
然后今晚就出现在酒会上,还被别人介绍给自己。
杜寅糖是可以轻易被任何人随意介绍的吗?
牢固的安全感出现了危机,令她有了不明显的心烦。
脑海里还想起了晚上在酒会的休息室遇见薛妍,和任屹一起来的。
薛妍跟她说:“谢谢你,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其他人。”
还有半年,薛妍就要真正成为她的二嫂。
婚礼正在筹备。
任斐在想,要是被任家退婚,薛妍又该如何收场?
她凉凉地回:“也谢谢你,没有把我和小糖的事说出去。”
很难说这一句话有没有故意想刺激薛妍的成分,毕竟她都没当着杜寅糖的面叫过小糖,过于亲昵。
但她确实是觉得感谢的,因为她只是把杜寅糖当成一个用惯了的玩具,是她忘掉薛妍的一个替代品,也是她走出那段感情的过渡品,她不想要负责,也不想让杜寅糖成为她的麻烦。
没有人知道的话,要是哪一天不需要了,也可以随手一扔。
干净利落。
可没想到,在这个夜色也无声的深夜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心烦的原因竟是对杜寅糖的不安,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见到薛妍之后的意乱。
她开始害怕失去对杜寅糖的掌控权利。
想要离开酒会也是因为杜寅糖的突然出现,没有告诉她。
她确实不高兴了。
杜寅糖不是没那么听话了吗?她说让她今晚别来,为什么她又那么听话就不来了。
于是发去问她回家了没有。但是杜寅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问她要睡了吗,她就不想回了。
依然不高兴。
她把照片关了,回到电脑桌面,壁纸是和杜寅糖一年前在江边吃饭拍的夜景。
大概是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一刻,她看见杜寅糖脸上晃动的霓虹,和她喜爱的阳光一样明艳,坦荡;大概是那顿饭是她对杜寅糖亏欠的一点补偿,而杜寅糖按下快门时扬起的嘴角,使她的愧疚感一下子被打散了。
总之,她偶尔翻看这张照片觉得心境开阔,春江水暖,于是设置在电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