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的时候,我跟家里出柜了。”
柏凌坐在管悠身边,在柔软的草坪上,他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说实话,管悠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得承认自己思想太过浅薄,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想到,而且都是想当然地没想到,认为没想到也很正常的程度。
“我爸跟我妈结婚其实就是因为有了我。”
柏凌笑得很苦涩,管悠似乎能明白他此时的情绪。
那种认为自己从出生就是个错误的苦涩。
“从我记事开始就是每天吵架。说实话,就是哪怕上一秒有人当场暴毙在那里,下一秒只要另一个嘲讽一句,暴毙的人都能起死回生,简直当代华佗!”
他是笑着说的……吗?
管悠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柏凌的笑容,但他确实是不幸福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性取向会是小众的那一个,总而言之就是,我和一个连手都没有牵过的……口头说过交往只有三天的……男生……”
柏凌轻笑了一声,眼里满是苦涩。
“……”
他那双指节修长的手在空中转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所以只是尴尬地转了一下,眼里就浮现出一抹难为情。
“……然后我就被赶出家里了。最开始在我姥姥姥爷家里住,姥爷病故,姥姥又瘫痪,我又被丢出去了……”
柏凌笑得很苦涩。
“我能活过那段时间,全靠比我小三岁的弟弟柏晨,他用自己的零花钱接济我,安排我去他同学和朋友家里打工,我才算没有饿死自己。”
怪不得,会这么恨我……
管悠听到这里,默默低下头。
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只有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弟弟支持着自己,可那个弟弟却死在了能够拥有自己人生前。
死在黑夜里。
柏凌如果不恨自己反而不正常了。
“可是我刚成年他就死了,我想要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可是我需要很多钱才能做这件事情,所以……你也知道我连高中都没正经读下来……”
柏凌笑得恨苦涩,管悠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疼。
一种明明可以伸出手帮助他,但却根本没有帮助他的机会的无力感,从管悠灼烧感弥漫的尾部冲到他的心头,然后顺着血液散布全身,最后狠狠扼住管悠的喉咙。
他无法出言安慰,因为没有立场。
他想要出言安慰,因为满腔爱意。
“……”
柏凌不在继续说,像是被抽走精气神一样,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等到管悠的反应,所以不由得紧张,因此他硬是挤出一个微笑。
“……听起来特别像是狡辩……”
“抓紧我吧。”
猝不及防的,管悠一句话抢断了柏凌所有慌乱的措辞。
他说得认真,柏凌的情绪全都僵在嘴边,似乎还没有理解这句话。
“你报复我,不是因为你恨我,也不是因为你报复不了其他人……”
管悠的微笑看起来很真,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我是那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你只能抓紧我。”
管悠低下头,笑容中也有那么一丝苦涩,可抬起头时,迎着上午的阳光,湖面的浮光在他眼里熠熠生辉,让他看起来更有灵气。
又像是很容易弄破弄碎的柔软水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