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每每想到这些事,就替大公子觉得难过。
大公子这样好的人,为什么非要遇到这么些个禽兽不如的玩意儿啊。
唉。
一行人跟着引路太监,默不作声地往外走。谁知走着走着,半途又被人拦下了,是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宫人。
“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娘娘听说孙夫人携爱女入宫了,就将奴婢遣了来,要请孙夫人与大小姐去朝晖宫见一面呢。”
那宫人说话娇娇嫩嫩的,很和气亲切的样子,瞧来就让人心生好感。可孙夫人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沉。
这些年,皇帝几个儿子不断夭折,只剩了太子一个仅存的硕果,原本众人以为皇帝日渐年老,后宫再生不出孩子了。
谁料年轻的淑妃异军突起,刚入宫不到一年就有了喜讯,把个皇帝喜得不得了,给淑妃一下子晋了妃位,还道只要生下皇子,就会将淑妃升为贵妃。
这对孙氏等人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
淑妃现在身子重,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日常只待在朝晖宫里养胎,这会儿突然让宫人拦住他们一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孙氏心中多少个念头翻涌不定,但面对淑妃的传唤却不敢不去,于是笑着问那漂亮宫人。
“娘娘可是只传唤了我与小女二人?今日除了我们两个妇道人家,我们府上的大公子萧宝镜也进宫了。”
说罢,孙氏往宝镜的方向侧了侧身,示意给宫人看。
那宫人掩口轻笑道:“孙夫人说笑了,府上大公子虽说很快就要入太子府了,可毕竟是个外男,娘娘如何见得?”
孙氏笑道:“姑娘说的是。”
很快,孙氏母女就跟着那袅袅娜娜的宫人离开了,把宝镜主仆撂在原处。
春儿瞪眼,看看自家大公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引路太监笑着上前道:“孙夫人与大小姐还不知几时回来,大公子单站在这里也无聊。”
“恰巧走几步路附近就有个花园子,大公子不若先去那里歇一歇,待孙夫人与大小姐回来,大公子再一同出宫?”
宝镜瞧了这太监一眼,答应下来:“有劳公公。”
那太监就带着宝镜去了附近的小花园。
时值牡丹盛开的季节,整个花园里栽满了红的、黄的、粉的、紫的等等各色牡丹花。
从姚黄、魏紫,到潜溪绯、首案红,品种繁多,花色缤纷,可谓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兼之蜂蝶起舞,春光处处,真是好一派春意盎然的牡丹园景。
引路太监将宝镜主仆二人送到一处小亭子里就先退下了,道是晚些时候再过来。
春儿见那太监走了,一边拿了绢子替宝镜擦汗,一边感慨道:“这个给我们带路的小公公,人还蛮好的嘛。”
自萧家老两口过世之后,春儿跟着宝镜见多了人情冷暖,这会儿见那太监一直客客气气的,心里先有了好感。
宝镜却摇摇头道:“不见得。”
“嗯?为啥?”
春儿不明所以,见宝镜不打算解释,便缠着自家大公子,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不可。
宝镜只好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感觉罢了。”
“宫门口有萧家的马车等着,他其实完全可以先将我们送出宫去,待得孙夫人和萧晚娘出来,再将她们引出宫门就是。”
“可对方显然并不愿意在我们身上花这个时间,反把我们带到了这个花园子里干等着。”
“而这种御花园,恐怕不是我们可以随便走动的地方。”
宝镜一边说,一边谨慎地四处一望,之后慢慢走下台阶,去了亭子侧边近处。
那里有一汪小小的泉眼,位置颇有些隐蔽,乍一眼看去很容易忽略。宝镜在泉边蹲下身,浸湿了帕子,略略拧干一些,就开始认认真真擦脸。
那泉水清冽又干净,被几块自然野趣的石头围着,积出一汪浅浅的小水池子,瞧起来十分清凉。
今日天还没亮他们就跟着孙氏母女入宫了,这会儿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两人在宫里走了这么些路,又被这春天过于暖融的太阳晒得厉害,现在早已是口干舌燥,浑身冒汗了。
宝镜道:“那太监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连一口茶水也无,说起来就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只是不在明面上得罪我们。谁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宝镜将下巴的位置擦了又擦,揩了又揩,一直把皮肤都擦红了才罢休。
他又将帕子重新入水投了,再去擦白白的脖颈,左三圈右三圈,认真得不得了。
春儿“啊”了一声,吃惊地道:“是、是这样吗?”
宝镜嗯了一声。
其实有些话他还没说,他更担心的是,这太监的举动是不是还有些其他的心思。
只可惜,宝镜虽自小心思敏锐,能明辨人心善恶,但毕竟年岁尚小,又对宫闱之事不甚了解,再多的他实在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