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的面上无波无澜,仿若姜点微于她而言仅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与姜家也无任何干系,“嗯。”
“她到底占了个‘姜’字,随意给些银子就把她打发了罢。”
姜笃斟酌道:“儿子原也是这般想。”
“只是方才儿子与九娘说起此事,她言辞激烈,道定要拿回崔玉宓留下的嫁妆才肯安心为小妹效力。”
“您也知道,小妹觊觎东宫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契机能打开东宫的一条口子,九娘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
“依儿子的意思,不若就从崔玉宓的嫁妆里拿些不当用的物件儿将她应付过去?”
姜老夫人幼时家道中落,后被人几度买卖,尝尽了人世间的心酸苦楚,因此养成了见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扒拉的习惯。
崔玉宓当年下嫁时,十里红妆,其中罕见的宝物数不胜数。
姜老夫人哪里肯轻易归还?
不对,到了她的手里就该是她的所有物。
“小贝戋蹄子,当真心比天高,竟打起了她生母嫁妆的主意!”
“你去告诉她,若是老实听话,公中还能出千两白银作为她的陪嫁,若不识好歹,一文钱都别想从姜家拿走!”
姜笃故作忧心道:“母亲,儿子以为不妥。”
“咱们家这些年对她多有苛待,想必她早已心生怨怼,此番您再驳了她的要求,恐怕后患无穷。”
“旁的不论,就说她进宫后阳奉阴违…”
姜老夫人当即眉头一竖,冷哼道:“她敢!”
“改日待我好些就去信给皇后娘娘,提醒她九娘能用,却不可尽信。”
“况且她一旦踏进宫门,各处都虎视眈眈,万事不由人,以她那点子心机手段,又有皇后娘娘压着,还能掀起甚滔天巨浪不成?”
姜笃暗忖姜老夫人愚蠢,看不出姜点微早已不似以往任人摆布,只是他有心缓和与对方的关系,就暂时没有将姜点微扬言会告官之类的话说出口。
当然,更为主要的原因是他担心姜老夫人知晓此事,使得姜点微与姜家的关系彻底破裂,那么他就失去了一条与太子取得联系的捷径。
姜笃认为自己并非朝秦暮楚,而是姜无忧失去嫁给四皇子的可能,哪怕日后四皇子荣登大宝,他与之仅有的舅甥之情着实不够牢靠。
加之陛下拢共八个皇子,四皇子的资质较之其他兄弟都不甚出挑。
而太子自幼便由三朝元老、当世大儒亲自教导功课,哪怕面上未露任何端倪,可他始终固守储君之位不倒,想来其能力手段可见一斑。
姜笃的心思百转千回,已然决定依了姜点微的意思把崔玉宓的嫁妆给她,至于该如何从姜老夫人处拿到库房钥匙,得让他好好琢磨几日。
“母亲说的在理。”
“儿子这就去点一千两银子交由九娘。”
他的语气恭敬至极,无论如何都让姜老夫人想不到自己又落入他的算计之中,她虚弱地点点头,再无多余说话的力气。
“去罢。”
*
过了两日。
姜点微用过早膳,无事可做,便搬了一把摇椅坐在院中的合欢树下闭着眼睡回笼觉。
季春的阳光滤过丛丛枝桠温柔地洒下,她置身其中,好似被覆上一层浅淡的薄纱,圣洁又美丽。
“宿主,宿主。”
“快醒醒,出事了!”
系统的声音着急,姜点微没睁眼都能想象它上蹿下跳的模样。
“昨天你也着急忙慌地催我说有大事发生,结果就只是晋国公府派了个小管家过来通知姜笃,让他准备把姜无忧嫁过去。”
“如果今天这事儿不够大,你却偏偏扰了我清梦,我肯定马上把你提溜到牧场去铲屎。”
系统被噎住,正要开口,只听院门被猛地一下推开,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的荔枝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道:“小娘子!不好了!”
“老夫人被京兆府的官差抓走了!”
“??!!!!”
姜点微闻言,“唰”地坐起身,又惊又好奇,“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你别告诉我说,其实躺在嘉禧堂养病的是老夫人的替身,而真正的老夫人其实喜欢偷鸡摸狗,现在东窗事发了?”
“还是姜笃为了拿到我母亲的嫁妆,不等我有所行动,他干脆大义灭亲把老夫人给举报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
荔枝道,“奴婢是在路边买小菜的时候注意到有官差气势汹汹地往咱们府里来,本以为是老爷犯了事呢,谁能想到逮的确实老夫人!”
“听在嘉禧堂伺候的姐姐说,老夫人怕是被夫人连累的。”
“啊?”
姜点微皱眉不解,“因为樊家的案子?”
“是吧?”
荔枝挠头,若有所思,“可圣上都压下此事不提,当是尘埃落定了呀,怎的又突然翻出来呢?”
“不若奴婢再去打听得仔细些?”
“也好。”
姜点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