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派人送你去归云庵清修,在陛下的旨意下来之前,你不可随意走动。”
归云庵明面上是庵堂,实则早已约定俗成地成了京中的高门大户私下处置各家罪妇的场所。
罗氏眸色冰冷地看着姜笃,“你这般待我,不怕六娘和七郎怨恨你?”
姜笃与姜老夫人一样,在短时间内就将利弊得失分析得清清楚楚。
他要将自己从樊家灭门案中摘出去,不仅得与罗氏撇得干干净净,两个孩子更是不能认,否则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夺妻害命的嫌疑。
况且,他正当壮年,哪怕多年无子,但并不意味着离了罗氏后就不会再有孩子。
因而便道:“姜无忧与姜世荣并非我亲子,我又何愁他们记恨与否?”
“再者杀人偿命,他二人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想必会认可我大义灭亲的举动。”
“罗氏,你不必再与我废话。”
“你若老实听从我的安排,六娘与七郎尚有前程可言,若不然...”
罗氏已然看透姜笃薄情寡性的本质,可当真听到他连孩子都不认了时,本就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被彻底撕扯得血肉模糊,疼她难以抑制。
她知道,恐怕自己难以再有退路。
孩子是她的软肋,眼下被姜笃捏在手里。
罗氏的眸光微凛,直视姜笃的双眼道:“我会一力承担全部罪责,但前提是...”
“无论如何都得让六娘嫁给四皇子,还有待七郎从国子监结业后,你得为他谋个好差事。”
姜笃哂笑道:“罗氏,已然到如此境地,你怎敢继续做着与皇家结亲的美梦?”
“我对六娘和七郎自有安排,你休要再讨价还价。”
姜老夫人在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给罗氏掰扯的机会,当即扬声换来一个粗使嬷嬷,给她递了个眼神,“送夫人回房。”
那粗使嬷嬷会意,走过去捂住罗氏的嘴,不顾她的挣扎就半拖半抱地把人给带走了。
堂内重归于平静,不多时,姜笃也向姜提出老夫人告退。
“事不宜迟,儿子这就回去写折子,好早日呈上陛下的案头。”
所谓“患难见真情”,奈何事到临头,姜老夫人看到的却是姜笃的狼心狗肺,遑论是对罗氏,还是她自己。
自然而然的,她疼爱姜笃的心就淡了不少,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去吧。”
“我也得好生歇歇。”
姜笃没事人似的,仍是如常关切问候几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嘉禧堂。
姜老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一片悲凉。
直播就此中断。
姜点微伸了个懒腰,颇感意犹未尽。
“唉。”
“真是好一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伦理大戏啊,随便挑一段出来都能吊打内娱那些烂剧。”
系统道:“统统也没想到呢。”
“姜笃为了他的权势地位,竟然连母亲、妻儿都能随意抛弃,要知道他已经没有生育能力呀!”
“啥?”
姜点微大吃一惊,“谁干的?”
“罗氏?”
说着,她若有所思,“罗氏的嫌疑很大诶,按理说姜笃就算再宠她,平时也没少去其他妾室的房里啊,居然都没听说过有谁怀孕...”
“你猜错啦,宿主。”
系统竖起短胖的手指头摇了摇,“不是罗氏的锅,而是崔玉宓临死前给他下了断子绝孙的药。”
“罗氏刚嫁进姜家的时候就跟她的贴身嬷嬷说过,打算再跟姜笃生几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孩子,结果努力这么多年,都是白费力气。”
“她没怀疑过姜笃有问题?”
姜点微问。
系统摇头,“应该没有吧,统统觉得罗氏是怀疑她自己落下了病根。”
“因为当年樊仲发现了她和姜笃的女干情,为了报复狗男女死活不肯和离,甚至经常一言不合就对罗氏拳脚相向。”
“把她打得小产了好几次。”
“可惨了呢。”
姜点微叹气,末了撇嘴道:“姜笃把崔玉宓当踏脚石,又害得她死了全家,仅是让他断子绝孙算便宜他了。”
“话说回来,原主的生父真的也去世了吗?”
系统道:“对啊。”
“崔玉宓在见过他的第二面,他就被仇家追杀至悬崖,然后尸骨无存了。”
十九年前的春日。
崔玉宓乘船游湖,偶然听得湖中画舫有应酬唱和之声,其中一个文采斐然的男子,嗓音清越,击箸而歌。
端的是一派俊逸风流的名士风范。
可惜的是,她始终不曾得见对方的容貌,唯有隔着纱帐的惊鸿一瞥,以及船上的花娘唤他的那声“jiang二郎君”。
崔玉宓对这位“二郎君”念念不忘,且四处打听对方对下落,皆一无所获。
大多数人只当她魔障,还私下引为谈资笑她痴傻,待风言风语传进姜笃的耳朵里,便生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起先他并未多心。
直到某日与同窗参加大慈恩寺的雅集,他穿一身月牙色直裰,清隽秀雅,又即兴作诗数首,直叫人赞叹“文采斐然”。
有好事者忽然发现崔玉宓的身影飘然而过,便笑称,“你也姓姜,崔娘子寻那有缘人也姓jiang。”
“或许此姜是彼jiang。”
“若你能讨得崔娘子的喜爱,做了崔家女婿,未来必然前途无量。”
说者一句戏言,听者却暗暗琢磨起接近崔玉宓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