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秘事被翻出,成为直刺二郎以及姜家的利剑,她还能有日后吗?
姜老夫人的神色灰败,脚步虚浮,险些站立不稳。
李嬷嬷搀着她坐回妆凳上,温声劝慰道:“老夫人,满京城的世家名门,谁家没几件难以启齿的糟污事?”
“更何况咱们家那些可大可小,端看是否有人承担后果。”
“再者陛下就是不念着老爷在御前行走多年、劳苦功高的好,也得考虑到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她膝下两位文武双全的皇子的脸面啊!”
姜老夫人闻言,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细数姜家的陈年旧事,揭过构陷崔氏一事不提,唯独棘手的一件反而与罗氏脱不了干系...
若是...
她的心思毒辣,须臾间便做好取舍,正要让人去请罗氏,转眼发现韩嬷嬷还杵在原地,当即不耐地挥手让她退下。
韩嬷嬷原想跟姜老夫人卖个好,到头来却是白忙活,离开时自然心有怅然。
她边走边琢磨,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操纵流言,欲要置姜家于死地?
忽而惊觉昨夜九娘子的所作所为...
怎么会呢?
韩嬷嬷连连否认自己的猜测,若九娘子有对付老爷的能耐,岂能在姜家忍受众人多年的磋磨?
不过是孤立无援的小娘子而已,哪怕性情大变,在深宅内院能做的事也少之又少。
嗯,没错。
韩嬷嬷专注于内心的碎碎念,也就未曾注意到前方脚步匆匆的姜笃。
两人一个跨门出嘉禧堂,一个跨门进嘉禧堂。
然后好巧不巧的,来了个正面对撞。
姜笃反手将韩嬷嬷一把推到地上,而后犹不解气般又抬腿踢了她一脚,嫌恶地喝道:“不长眼的瘟婆子!”
“给我滚!”
韩嬷嬷平日里甚少与姜笃打照面,眼下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方暴怒的模样,她唯恐小命不保,半句废话都不敢有,扶着腰连滚带爬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院门处的动静,姜老夫人不多时便已知晓,她平复好心情,着人到屋外迎接姜笃。
姜笃满身风尘,身上的官服未褪,官帽也被摘下夹在臂弯。
他一到里间就挥退包括李嬷嬷在内的所有下人,而后跪地痛哭流涕地与姜老夫人行大礼,“母亲,儿子不孝。”
“劳您跟着担惊受怕。”
姜笃自小聪颖好学,长大后又进士及第,官至宰辅,是姜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骄傲,任谁都取代不了他的地位。
眼下见自家好大儿分明一副受了极大冤屈,却还隐忍着的悲切之态,姜老夫人心如刀绞,眼泪也跟着往下淌。
她双手上前将姜笃搀扶起来,“儿啊,与母亲仔细说说,是哪等卑鄙小人在背后害你?”
母子俩生得极为相似,皆是尖脸高颧骨,年轻时尚且不显,但凡显出露出几分老态就难免让人觉得刻薄。
好在姜点微的样貌与姜笃大相径庭,否则着实浪费崔玉宓的美貌。
姜笃一时情难自禁,发泄过后就冷静下来。
他抖了抖官袍与姜老夫人并肩坐在炕上,叹道:“对方的攻击既快且准,儿子始料不及,难以确定其身份来历。”
姜老夫人拧眉道:“会否与马尚书有关?”
“他贯来与你不对付,又与陈御史等人多有交情,倘若有心搜集你的把柄加以陷害,也未尝没有可能。”
姜笃却摇头,“他外强中干,并无多少城府,此事当不是他所为。”
姜老夫人闻言沉默半晌,忽而满脸惊恐地抬眼看向姜笃,“城里传的流言既涉及崔氏,莫非当年有漏网之鱼?”
“如今向咱们家寻仇来了?
姜笃忖然道:“崔氏嫡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绝无再有回京的机会。”
“至于旁支宵小四散飘零,难成气候。”
“更何况,世人只道儿子走了大运,得崔氏女青睐下嫁,而那流言却详述儿子是冒充他人身份,蓄意骗婚崔玉宓。”
“个中细节,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
“若说是崔玉宓本人在世,儿子也信得。”
“说的什么傻话!”
姜老夫人立时面露不虞,责怪道,“你是读圣贤书的人,该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
“即使崔玉宓心怀怨念,难入轮回,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之故!谁叫她识人不清,自个儿撞到了你的面前?”
“如今咱们家还养着她留下的野种,已是仁至义尽。”
“你莫要为此感到亏心。”
姜笃微微颔首,“儿子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