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轻木制的暗黄色筷子敲着碗边,门外吹近暖风,饭桌上飘着红烧肉的香气。
谢寻之微微皱起眉头,手指按着贺州的筷尾:“不要敲碗。”
“嗷。”贺州停下动作,眼底依旧闪着疑惑:“寻之……你不是说春卷卖身契在……”
“不是的。”荷花语气局促,手放在桌子下面不安的碾压着袖口:“人牙子是押着一批下人从京城一路过来的,一路上断断续续的都被买走了,唯有我俩……”
他缓缓抬起头:“之前我得罪了家里的老爷,一路上想过要受苦,不让吃饭、睡觉,一路上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可是……他就是打算过了这个山头杀了我们…… ”
荷花的嗓音不像之前一样沙哑,听的出一丝低沉的音色,半截头发刚刚长出来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他要杀你的?”贺州垂眼吃下最后一口饭,他转头看向谢寻之低声问:“饭要凉了,要不这半碗给我?你再盛新的?”
谢寻之愣了,随后摇摇手:“不用没有这么讲究,再说还养着乌鸡呢。”
“行,我就是怕你闹肚子。”他笑笑,目光看移向荷花。
“是我……是我听到了……”春卷小心放下碗筷,身上灰扑扑的黄色衣服被拽的发紧,声音低沉:“他买了迷药,心疼钱不舍得全用,我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他说,过了山头就要我们命……”
“但是……但是!我们没有多想!只是想着拿着卖身契,上了山就跑!”她神色痛苦,重复着嘴里说着的话。
她举起手黄色的袖子滑落,纤细的手腕露出条条鞭痕、烫伤:“大人放心!若是前东家找来,我们必然不会连累大人的!”
荷花沉闷的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睛盖在碎发下,她猛地跪了下来,四方凳子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声音染上哭腔,只是话语还是清晰的:“大人我们身来就是做下人的料……那人家要让春卷当暖房丫头……我……”
“打住!”贺州出声打断,这种事情还是不听的好。
“多的不要说了,我就是一个芝麻官,多的保证给不了,只能说我活着一天就留你们一天。”
“起来吧 ”
贺州叹了口气,心底有些发笑,仔细想想满院子四个人,三个身份不明,还有一个孤魂野鬼:“寻之那他们这样还能签帮工契书吗?”
“签不签其实都行,你看外面上上下下那处不是干净的?干活利索。”
谢寻之起身新拿了双筷子给荷花:“安稳吃饭吧,只是贺州种地需要你们帮忙,至于其它的我们全当不知道。”
“你们只是我看着人牙子不对劲,救助下来的外乡人。”
吃完饭,贺州就在书房围着桌子转圈,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卷宗不放,他靠着墙边打开窗户,外面是大好的晴天。
万里无云,饭桌上商讨花了不少时间,太阳斜歪着,石钟上的影子指着末时。
“你说现在……”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现在略微有些仓促,毕竟是找人商量事,不如今天送拜帖,明天在登门拜访。” 谢寻之坐在书桌前,低眼写着找人的告示
贺州打了个响指,勾着嘴笑起来:“寻之就是懂我!但是…你说我都去送拜帖了,不进去不好吧~”
他撑着桌子靠近谢寻之,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眼睛闪烁:“我现在浑身都是劲!”
谢寻之用手背推开贺州语气平淡:“找个孩子给你送,希望你下田也这样,不要半途而废。”
写好的告示被举了起来,透过淡淡的书页传出墨香,贺州无意间蹭过谢寻之的手捏着告示。
“我去贴吧。”
谢寻之的手发冷,他还能回想刚刚被推开时候的香气,是浓厚的墨香盖过亲冷的木香,这种味道贺州熟悉,晚上两人在床边靠的近些总是能闻到。
“等我写拜帖。”谢寻之对着告示吹了吹,见纸上墨迹干了才松开手。
告示软塌塌的倒在贺州手中,一时间心里涌上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掂量起笔架上的另一只毛笔站在旁边,按照谢寻之的笔记写着,这几天的特训下来是有用的。
只要不是太繁琐的字他现在都能看懂,字迹也和寻之的相像,只不过他提笔下笔更重些。
他拿着写好的去街头贴,正想着如何把拜帖送出去,就看到围上来的王小胖,手里还是拿着风车,挎着编织的竹篮,上边盖着一块蓝色的花布。
贺州贴完告示,弯下腰打趣的问他:“认不认识李老爷。”
王小胖撇了撇嘴,眼生里透出不屑的目光:“种子大王谁不知道?都说了我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记忆好……”
“嗯嗯,知道了,带有科举之志。”贺州在私塾这几天早就把人摸得通透,王小胖就是装的小大人有意思的很。
他掏出请帖:“送送?”
王小胖笑起来一只手捏着拜帖,一只手摊开,竹篮滑落到肩膀卡着的脖子,他却丝毫不在意,眼中浮出三分羞涩:“上次和你说不让夫子管我,才不收钱,你又没做到,这次翻倍!”
“财迷!”贺州把铜板放在他手中,刮了刮他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