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壹壹直觉他所指的并不是容貌相似这么简单,于是静待下文。
沈如松挂着淡淡的微笑,语带追忆:“你娘可算是位奇女子了。她当年尚在刘府之时······”
沈如松以前单知道胡二娘是帮了刘府继室樊夫人一个大忙,才能得到一份产业,以妾室之身被风风光光礼送出府。
可他不知道的是,胡二娘的真实经历,可比这要坎坷多了。刘大人为了爱妾的体面,为她遮掩了来历。
胡二娘的遭遇,可不只是安阳县一个被卖身为婢的良家子这么简单。
原主的母亲胡家二娘,出生在安阳县下属的一个偏僻山村里。家里种地为生,日子虽然紧巴巴,倒也过得下去。
偏偏她爹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兼扶弟魔。
胡二娘的亲叔叔,也就是胡四财的爹,是个同样远近闻名的——街溜子。从小就偷鸡摸狗、看寡妇洗澡,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坏得人憎狗嫌。
不务正业到了二十好几,在胡老娘眼泪汪汪地央求下,胡二娘她爹用尽所有积蓄,总算给弟弟娶到了他中意的媳妇。
可还没过半年,这胡老二就在斗殴中伤了人,自己却拍拍屁股跑了。
苦主三天两头闹上门,家里的东西能拿的拿,拿不走的砸。
胡老娘吓病了,整日躺在床上抹眼泪,担心小儿子在外的安危。
弟媳又挺着肚子,闹腾着要打掉孩子和离回娘家。
为了给弟弟收拾烂摊子,胡老大只得卖了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
可这还远远不够。
于是,在胡老娘示意下,胡老大狠狠心,不顾妻子的哭喊,带着胡二娘进城找了人牙子。
看着面黄肌瘦却难掩秀丽的女娃,人牙子痛快地收了人,并很快把胡二娘卖进了巴州的怡春楼。
离乡千里,还是被最亲的人亲手推进火坑。胡二娘咬紧牙关,擦掉眼泪,却并没有就此认命。
她年纪还小,嘴甜又勤快。从识字、跳舞到做菜、种花,只要有机会,什么都学。
有楼里的姑娘恶意戏弄,但只要能学到东西,她笑嘻嘻的装傻扮痴继续奉承人家。
甚至还因为偷学客人作画,被狠狠打过,拖着一身伤口去磕头赔罪。
可伤好后,她换个肯教的,继续学习。
皇天不负苦心人。
胡二娘十七岁那年,结识了一位籍贯青州的官员。
一口青州乡音,还会做地道青州小吃的胡二娘立刻吸引了这位刘老爷的目光。
慢慢的,刘老爷发现,这胡二娘不但识文断字,抚琴跳舞莳花烹茶下棋画画,甚至连按摩她都会那么一点。
噫!虽然长得不是顶顶美,这种多功能解语花难道不值得拥有吗?
于是在楼里姑娘半酸半讽地议论中,胡二娘被赎了身。
那年,刘老爷六十三,头发花白,牙齿稀疏。
经过刘老爷一番操作,胡二娘被洗白成了府里采买的同乡丫环,然后好运的成为了刘府姨奶奶。
随后的日子里,胡二娘在刘府尽职尽责,继续兢兢业业,所以颇得宠爱。
几年后,刘老爷告老还乡,胡二娘终于跟着回到了青州府城,回到了她阔别十二年的故乡。
回到青州后,胡二娘立刻遣人回村一打听,当年她爹替二叔赔了银子,二叔就觍着脸施施然回来了,整日还是坑蒙拐骗好勇斗狠。
地已经卖光了,一大家子全靠她爹娘在镇上做工养着。
那年冬天特别冷,棉衣棉被早被苦主糟蹋了。缺衣少食,又疏于照顾,她弟弟得了风寒。没钱医治,一拖二拖,终究夭折了。
讽刺的是,同月,二叔家倒是生了个儿子,就是胡四财。
母亲从此失魂落魄。第二年春天在河边洗衣服时,失足落水淹死了。
不过之后,其他人也没落得好。
二叔狗改不了吃屎,继续惹是生非。后来被人发现了深深埋在雪堆里的尸体,不知是谁下的黑手。
衙门大约也觉得治下死个地痞流氓反而是件好事。因此官差来晃了一圈,“酗酒冻死,暴毙雪中”,就此草草结了案。
不过村里人都说雪是水变的,又是冬天又是雪,这是他大嫂和侄子回来索命了。
二婶丢下儿子回了娘家,还没到两个月就改嫁了。
偏心的祖母每日哭天抢地,骂官府草菅人命,骂胡老大不中用,骂淹死的长媳做鬼也是个黑心烂肠的毒妇,嚎着要给小儿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