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推销,”傅瑞文解释道,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被标记过的。”
她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哪怕临时编出的谎言再微不足道,都总会在肢体语言中透露出不安与惶恐的意味。她说完下意识抿过唇,开始为后半句话的无用性感到后悔,反而显得心虚。
“这样,”但颜洛君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这件事上,“把手机调成静音吧,万一一会儿又打过来呢?”
她在意的其实是场馆的噪音问题。傅瑞文觉得自己好像给她丢了面子——她们做这一行的会不会都熟知这条潜在规则,其实颜洛君的注意力并不在一个突兀拨进又挂断的电话上。
她在处理谎言之事上变得不像自己。这并非值得颜洛君为之分心的事,将它们隐藏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永远不要被发现才好。
她猛然从偏离轨道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颜洛君正有些忧心地望着她:“不舒服?你脸色不好。”
她的语气中有不满吗,因为自己走神?傅瑞文判断不出,颜洛君的心思实在是难猜。
“有点闷,”她觉得自己额角甚至渗了冷汗,“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已经算通风很好的了,”颜洛君说,“冬天开着暖气是会有点,不过展厅本来就大。你难受的话,我去自动贩卖机买瓶水?”
傅瑞文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艺术馆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东西的,寻常矿泉水的价格比外边儿贵上好几元。但颜洛君发话,她只能嗯了声。
她总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很多时候拒绝是没有理由的,或者说理由只是简单的“不喜欢”“不合适”。她固执地要给所有的存在安上理性、有逻辑的标签,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的一举一动在某种合理的范围内,结果只是如履薄冰。
颜洛句很快走回来,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喏,知道你不爱喝咖啡。”
眼神还在往一旁的咖啡厅瞟,这种艺术馆里的咖啡厅物价更是贵得出奇。许多主办方都喜欢结合当期展览的主题与作品推出限定新品,或是将创新式咖啡冠上与展览基调相似的名称,或是将甜品塑造得与展品外表相似,总之观赏价值大于实际价值。
“去旁边坐一会儿吧。”颜洛君提议。
逛艺术展着实是个体力活儿。傅瑞文时常对此感到迷惑,随颜洛君去过许多展览,可哪怕在规模不大的场馆里,人也十分容易生出疲倦感。然而大多数展厅并没有可供休息的座位,要想停下来歇片刻,只能选择影像艺术的隔间里,或是来到咖啡厅进行消费。
颜洛君点了澳白和草莓慕斯。她在夏天喜欢喝果汁冰美式,冬天喜欢喝澳白,时隔多年傅瑞文也记得很清楚。同居许多年,她们的饮食习惯都没变。
习惯本就是最难改变的东西。更何况饮食习惯或多或少带有地域色彩,但傅瑞文没想通的是,锦都似乎也并不是一个有咖啡文化和嗜甜的地方。
颜洛君给她的印象是复杂的,最初的时候她一直不知道应当对颜洛君的归属作出怎样的判断。她说她不爱吃江市的菜,可她依旧在江市适应得很好。傅瑞文也是在被带去她所租的那一个小房间时,才推断出她并非江市本地人。
草莓慕斯被堆成圣诞树的形状,星星点点撒着糖霜。其实本来就很甜了,做成这样更是甜得没边,但傅瑞文瞥了眼澳白纸杯的标签,不另外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