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滔滔不绝,聪慧非常。
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他认为只要人类能够有效地运用机械人便能够发现更多未知,会是人类突破的一大点。
于是他也便没能设想到后面,被赋予了感知,思考,以及自主行动能力的机械人是否从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生灵,还是说仍旧属于人类一手创造出来的便捷工具;假如说是生灵,那么从道德上,人类是否还有权利去使用机械人,是否还能够放心地借助这些机械人的技术来维持治安甚至是接触到更深层次的领域?如果说是便捷工具,那么使用着这些机械人的人类,会不会因为过于便捷,逐渐淡化操纵这些机械人所带来的影响的意识——比方说战斗,是否会让操纵者逐渐淡化他们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意识,从而进一步削弱他们在道义上的认知?
所以,它便看见了满目疮痍的新世界。
失控的Senia,因为指令与意识产生冲突从而暴动无差别攻击且自毁的机械人群,过度滥用科技延伸出精神网路空间从而导致精神网络病毒产生,并被感染的人类,高楼大厦钢铁森林轰然倒塌,有稚童在废墟之中无助哭泣,有失去孩子的父母痛哭流涕……很多,一幕幕,再次如同走马观灯一般呈现在眼前。
惨痛的代价。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它听见妇女悲哀的求救声,看见站在对立面似乎是走神的军官,被妇女的求救声思绪尽数拉回。
那是一位母亲,脸上布满蓝色裂纹的,双目是晶体化的剔透蓝色——她被精神网络病毒感染了,哭泣着。
身穿装备服的高大军官,手里持着枪,头盔掩盖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尽管看不清模样,它也能够辨认出这是谁。
这是指令者,一个面容相对来说更为刚毅,饱经风霜的指令者。
在这个情况下,它看见指令者本能地举起枪对准她。
“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那位母亲畏惧他手里的枪,但她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她不得不伸出双手,把孩子伸出来给指令者,向他求救。
咚,咚,咚,咚,远方有木鱼敲响的声音,还有谁人在拨弦,木鱼与拨动单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隐约间还有人在高声哼唱。
一瞬间,哼唱高亢,尖锐得如同唢呐,所谓的抱着孩子的母亲与高大军官一同被淹没在鲜红汪洋之中,所有的疮痍都在扭曲,不断地抽高,抽长,木鱼声没有了,但拨动单弦的声音还在,高亢的哼唱在那些疮痍扭曲成瘦高人形后戛然而止,鲜红的汪洋不知何时矗立起座座山头,那些扭曲的瘦高人形黑漆漆,立在山头之上,凝视着它。
有男有女,都在低声哼唱,他们唱着晦涩难懂的词,与单弦交织,又戛然而止,改为高亢尖锐,他们也便又一个个地扭曲,化作昳丽的图腾,继续低声哼唱,片刻后又高亢尖锐,木鱼声再度响起,直到最后这些声音都在交织。
古老神秘又未知的幕象。
001不由得呆滞,它一动不动。
嘭,嘭,嘭,掌心敲打在鼓面上的声音,每敲击一下,便有什么呼之欲出。
所有的绮丽景象全部浓缩起来,还原为037实验室的模样。
行走中的人们,身穿特殊服饰,抱着各种文件夹穿梭在通道之中,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他们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而001从中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最开始的自己。
意气风发,又温文尔雅,且年少有为;谈起未来时,连眼底都在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所以,最后是什么变了?
“所以,我就是你,你也是我,但我们都不完整,我们只是支离破碎的一部分,我们都不是完整的他。”
……
尽管被阻拦,但塞希尔坚持要回去。
西西林气急,道:“回去?怎么回去?防护服和物资已经被我都扔了,你难道想就这么回去?”
“意料之中,”埃斯里看着塞希尔,眸底明灭不定,“所以,我有防护服和物资。”
西西林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他还没完全痊愈!你就这么放心放任一个病人到处乱跑,还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决定的事情,向来很难改变,不是吗?”
但如果还能选择,西西林肯定豁出命来,不愿让塞希尔再回去。
他们见到了被启动的Senia,与想象中充满攻击性的Senia不一样,被完全启动的Senia不会攻击人类,但穿着防护服的他们,隔着面罩清晰地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与Senia内部融为一体的001,抱着支离破碎的机械躯体,它明明将其圈在怀里了,但眼睛还是盯着某处,神色那样茫然又无助。
察觉到来者,它转过头,双眸呆滞;它试图伸出手,像是以前那样朝着他们去求救,但记忆深处闪现在眼前的,是朝着它举起武器,目光戒备警惕,犹如看待异类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