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瑞的眼神一下黯淡了,原本还存有一丝希望,却转眼之间就被打破,在洱城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无限颓丧与零星希冀之间来回摇摆,但每每都会陷进再一次的失望之中,他从出生起到现在的十六年之中,没有比此刻更加无力,如此力不从心。
他从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挫败,以往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基本都能达成,他想要练武,父亲就教他练武,他想要当这保家卫国的将军,如今也成了将军,但是他想要保护这一方黎民,却完全无能无力,他不光不能保护黎民,甚至快将自己搭了进去,就那么几个地头蛇耍的把戏就把他骗的团团转,他有什么资格当这大兴的将军。
钟离瑞被燕铭的问话拽了回来,“将军,你之前到过这里,有什么发现么?”但他看着燕铭却生出一种更强的无力感,若是燕铭做将军是不是比他更合适?
钟离瑞摇头,似乎有气无力“没有。”
燕铭又问:“当时应当没有这具尸体吧?”
钟离瑞道:“没有。”
“这具尸体死了应该不到半个时辰,我猜这就是真正的巡抚大人。”
“嗯。”钟离瑞勉强应着,燕铭的觉察力很强,这些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自己却什么都瞧不出来。
“我想,在我们进入巡抚衙门的时候,巡抚大人才被杀死,可见那人对我们的行踪很是清楚。”燕铭继续道“他之所以将尸体放在这里,可能是想营造出一种与我们有关的假象,现在应该已经达成了。应该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辩解,毕竟我们是突然出现在这城中的。”
燕铭朝钟离瑞挤挤眼,钟离瑞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人群又开始骚乱了,有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当官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人性,快点滚出洱城!”
“滚出洱城!”
“滚出洱城!”
……
燕铭微笑着走了出去,只听他道“乡亲们,你们这般讨厌我们是为何?你们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自己么?这些天死了这么多人,你们难道没张一点记性,如果人是我们杀的,你们在这里破口大骂,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么?”
他生来嘴角带笑,言语中也满玩味,但此话一出,却让人不由生寒。许多人听到这话,都不由一抖,瑟缩着闭了嘴,有些胆大的甚至还多骂了两声才哆嗦着走了。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即刻就散了个干净。
“燕副将,你还真有办法。”钟离瑞不由赞许道
“只是吓唬一下他们罢了。安静一点或许更能理清状况。”
钟离瑞笑道:“也是。”燕铭果真什么地方都很好,足智多谋又从容淡然,而他既没有玲珑心思也不能言善道,只是虚坐其位,当真丢脸。
钟离瑞看着燕铭在这棺材铺子里到处查看,他的神情肃然与方才那副随意玩笑的样子截然不同,确实有传言中少年英才的沉稳。
“将军,你来看。”燕铭指着一处地方道,钟离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刚才那口棺材的下方有明显的滑动痕迹。这,难道说有人拖动了这棺材,而且是在这棺材铺子被烧毁之后。
但是为何没有任何足迹?仅仅是棺材的移动?
他与燕铭对视一眼,燕铭应当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然后道“将军,这棺材铺子可能还有待探探查,我觉得这棺材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燕副将果真细致。若是我一人前来,定然什么也看不出。”钟离瑞道,却带了不自觉地落寞。
燕铭听到此番话,没有抬头,只是道“将军,我不想自谦,但我觉得您过分看低自己了。若是您什么也看不出,那方才在巡抚衙门我就没可能抓到赵财,杨威也不可能把您从地牢里带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在棺材口轻轻拨弄着,“将军,您已身在其位,若过分自扰,不只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还会让军中将士不安。您知道这些将士都已经在军中训练几个月了,若是您对自己疑心,那他们该当如何?”
他的言辞并非多么犀利,声调也没有多高,可却有振聋发聩的效果。确实,他已身在其位,却还在庸人自扰,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让自己的心乱,也给其他人徒添烦恼,如果他身为一个“将军”却无法稳重自持、无法稳定军心,那他不单单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也辜负了将士们的信任,甚至枉费了叔叔一番调教与用心。
若是叔叔看到他这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一定会骂他废物,即便从那张嘴里吐出什么话都很是悦耳动听,即便那张脸做什么表情都能蛊惑人心,他也不愿意见到叔叔眉头紧皱、为他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