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肚子里全是坏水。”傅珉啧了一声。
江展暮笑说:“你挖苦我,我不高兴了。”
埋坑最高超的技艺在于,就算对方知道了前面或许有个坑,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上去。傅珉反复摩挲着扳指,一时他们都没说话,心里各自都有各自的揣摩。傅珉以为他这是要借故削自己的兵权,齐祖良此刻还吐得晕头转向,只把这当做是两口子的情趣,觉得自己倒霉。
至于江展暮到底怎么想的,他眯着一双狐狸眼说:“卿卿别把我想那么坏,就不能我是想要你多陪陪人家吗?”
傅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扯了扯嘴角。思索片刻道:“玉郞。”
“嗯?”
“你说得倒也有理,你我不知何时会分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既还没安稳下来,趁这个机会我多陪陪你也是应当的。”
江展暮疑惑道:“你这是答应了?”
傅珉将自己的令牌扔给齐祖良,“就照锦颂说的,这段时间你代我行事。”
主仆二人向来同心,没那么多阴谋算计,齐祖良倒也没多想,便将令牌接下,“属下领命,定不辜负江大人与将军赏识。”
他们答应地如此干脆,江展暮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勾起一抹笑意,歪在傅珉身上,咬着耳朵笑道:“你把我想的太坏了,真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傅珉捏了下他的鼻子。
“无非就是怕我乱你军心,你哪知道我是真心想让卿卿多陪陪我呢?”江展暮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傅珉听得骨酥筋软,心想自己幸好是有些定力,若非如此,只怕手里玄阵军这点仅存的家业也会被这狐狸精给哄骗没了。可没多久,江展暮拿了温酒来喂他,软绵绵地在他耳边说些情话,他一时间脑子晕乎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乡里了。
烟柳给他们重新烤了肉来,又把从花婆婆那里买的枇杷膏化了水送过去。
傅珉喝得酒酣耳热,把江展暮抱在怀里,有一搭每一搭,醉醺醺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你弟弟那里几天?”
烟柳支支吾吾老半天,没说话。
江展暮把装着枇杷膏的碗推给傅珉,傅珉捧了碗喂他,边喂边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平常你也不是这般扭捏的人。”
烟柳深吸了一口气,涨红了脸说道:“大人和将军待我极好,这话我本不该提,但大人和将军既问起来,我也只好说了。是我那不中用的弟弟,他不是在镖局任镖师吗,谁承想磕坏了客人的东西,叫他赔,他赔不上,在城里和人闹起来了,我就想着赶紧把枇杷膏给大人送回来,顺便拿些首饰去当了换钱,不耽误大人的事。”
江展暮眉眼半阖,琢磨烟柳是在撒谎,纵使是磕坏了东西,这镖局哪能让一个小镖师去赔钱,也不一定就是她弟弟嗑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撒谎,若是自己府上的丫鬟,做出这种事来他肯定是不会管的,可烟柳合他心意,又是傅珉派给他的,便对她多了一分偏心。
傅珉道:“先前不是给了你些银子,还不够?当什么首饰?我现在身上也没有现银,你去营中问……”
“什么首饰?拿来我看看?”江展暮笑着伸出手,“我看看你藏着有什么好东西。”
烟柳将一柄玉簪给拿出来。
江展暮反带在自己头上,问傅珉,“好不好看。”
他挽着发,青丝绕在玉簪上,月光泼洒,银河辉映,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傅珉的喉咙有些紧,掐着他的腰点头。
江展暮掏了银两出来。
“谁家没个操心弟弟,说起我那个弟弟,更是让我操心。”江展暮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休息,“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你早些去歇了,明儿一早再去城里。”
“你那个弟弟……”傅珉状若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若不是他十五岁就出家当道士了,可不知道还要你怎么头疼的,他最近在做什么?”
江展暮小声嘀咕起来,“怎么问我弟弟?你对他又感兴趣了?”
他微微侧着头,青丝拂在傅珉脸上。
傅珉向后拉长了脖颈,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放在唇边,微眯起眼睛,暗戳戳揶揄道:“我说,玉郞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这么有危机感,说不是爱我到骨子里,叫我怎么信?”
江展暮的脸倏地红了,抬手锤了他一下,紧接着被整个人悬空抱起来,两条腿夹在傅珉腰上,手死死搂住傅珉的脖子。
“抱紧了,玉郞。”傅珉在他耳边夹杂着气声笑道:“吃饱喝足,该办正事了。”
夜里,江展暮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背身抱着枕头,嗓子哭得有些哑了。傅珉起身去给他倒枇杷水,让他润润嗓子。
“该不会真是被我给弄哑的吧。”傅珉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笑道:“若果真是,以后得让你少叫一点,先一步把你的嘴给堵住。”
江展暮狠狠剜了他一眼,累得实在是不想动了,浑身骨头都像是被人拆散了重新拼凑起来了一样,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一个转眼就睡着了,只迷迷糊糊感觉傅珉从身后将自己给搂住,柔声在耳边说了句情话。
莫名地,江展暮心里颤了一下,仿佛是觉得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越发担心起来。感情是牵绊,是绊脚石,如果没有彼此,也许他们会和今天大有不同,不会在功业上畏首畏尾,不会如同今天这般,小心翼翼地踏着钢丝,平衡一切可以平衡的。
可人生路上走钢丝和杂耍不一样,若落下去,便是万丈深渊,连带着家里的老老少少丫鬟小厮们,一起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