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五个本就是局外之人,自然不会有那些多余的阿谀奉承之辞,也无需理会那繁琐累赘的人情世故。此刻,摆在我们面前的唯有这些别出心裁、精致无比的点心。若要说其中哪一样最为出众,依我之见,当属这梅花糕无疑。它不仅口感香甜可口,而且甜而不腻,恰到好处。糕点之上还精心点缀着几朵娇艳欲滴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正当众人沉醉于这美味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过,将糕点的梅花纷纷吹落。原来是这主殿的大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一名琴师。只见她身着一袭齐胸的装扮,单薄的衣裳难以抵挡这凛冽的寒风,两条细长的双腿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原本白皙如雪的肌肤因寒冷而变得通红,尤其是那双冻得发红的双腿,更是透出一种别样的红润之色。
这位琴师用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面容,但就在她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里,我竟瞥见了她的双眸。那双眼眸与寻常人截然不同,其瞳孔竟是泛着青黑色,我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时,一直病恹恹的符夫人在侍女芙蕖的搀扶下起立身子,满脸谄媚地开口介绍道:“老爷,这位便是妾身特意从溧阳的烟柳阁花费重金请来的头牌琴师——梧桐姑娘。”
符弥勒这个面容刻薄的老头竟然吝啬到连一句话都不肯回应,只见他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挥,底下的那群舞姬却瞬间领悟到了他的意图。
说来惭愧,这竟是我生平头一遭聆听他人抚琴演奏。尽管我无法洞悉这曲目中蕴含的深刻意韵,但那琴师的一双纤纤玉手实在是美得出奇,其精致程度竟与黄暮鸥的双手不相上下。可奇怪的是,这首曲子听着听着就让人感到困倦不堪,仿佛在牵引着人的思绪逐渐陷入沉睡之中。我竭尽全力地用右手支撑起那颗昏沉欲坠的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琴音戛然而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猛然惊醒,如梦初醒般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此刻的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意识模糊不清,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回到房间去好好歇息一番。于是,我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地转身准备离去。
当我回首张望时,才发现偌大的主殿内如今只剩下三个人——我、那位琴师以及符岚。而此时的我已经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最终重重地趴在了案桌上,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然而,即便在睡梦之中,那悠扬的琴声依旧萦绕耳畔。只不过,它已不复先前的婉转悦耳,反倒更似暴风雨来临前夕的那种诡异静谧,令人心生不安。
十年前,那日是我幼弟的四岁生辰,也是我夏家满门被灭的日子,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或者说我一直都活在那一天。我记得那天府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欢喜,欢喜到每人准备的生辰礼堆满了我家的大门口。或许是因为那日是幼弟的生辰,便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这个矮矮的还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我悄悄潜入这堆生辰礼当中,挑选着我喜欢的礼物,这里有东海的夜明珠,也有弥勒山庄送的弩箭,还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精致物件。
父亲说过幼弟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生辰礼也不例外。在我们夏家没有所有的重男轻女,反倒是有些重姐轻弟。夏府本就是习武之家,按照江湖上排名的规矩,单凭武力我才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母亲是和父亲很不一样的人,她有个很难听的名字夏夫人,我不曾问过她的真名,也只知道她叫做夏夫人。她很严厉总是逼着我练刀、习字、舞枪、弄剑,就连那些无聊的女儿家要学的女工、琴棋书画也要我去学,当真是没完没了。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她的,因为我好像都学会了一点。
“阿鸢,今日是鹤儿的生辰。你能不能消停一点?”父亲把我从生辰礼里拎出来。我总是顾着自家的脸面。要不然,定不会让父亲对我如此无力。
“阿姐。”那个矮萝卜又来烦我了,他自作主张地抱住我的大腿,嘴里叫嚷着“我要吃糖葫芦,阿姐去给我买。”
“你信不信我把你串成糖葫芦吃掉。”我把他抱的极高然后狠狠地甩给身后宝贵他的两人,转身就走出了大门,“去给矮萝卜买糖葫芦。”明明都说去给他卖糖葫芦,他还是因为从高处掉下来吓了一跳,在母亲怀中直哭。我差点忘记了他还是听不懂人说话的年纪。
今日买糖葫芦花的时间比往日久了些许,那是因为这个买糖葫芦的小贩今日竟然跑到城西去做生意了。我夏家的生意他不做,他偏偏跑去那烟花流转之地去卖糖葫芦。不过那花魁小娘子生的当真是好看极了,眼睛是会说话,身姿是会舞动的,连带着衣裙都是香香的,不像我这习武之人,处处皆是擦伤。花魁小娘子就连那双玉手都是光滑的,我看看自己布满双茧的双手,只能安慰自己没事这也是另一种美丽。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城东找不到夏府了,我沿着原路返回,那是我走了千万遍的路,回家的路怎么会记错呢?原来我只是不相信眼前的废墟是我家,也不算是废墟,你看那门匾是还有府只是没有夏。
我没有听到丝毫呼救之声,废墟之中万籁静寂,水缸之间的擦伤,水火之间的相融。终究是这场无名大火点燃了我给幼弟的生辰礼。高悬的烟火究竟是谁在向我炫耀,嘈杂的烟火究竟是谁在向我低语?
周围的人我都认识却不熟悉,来救火的都是街坊邻居,可是只有进去救火的人,为什么没有出来的人呢?那我是进去救火的还是回家的。我终究还是进来了,可是废墟之中哪里是西房,哪里是后院?哪处灰烬是父亲,哪处灰烬是母亲?
“有人还活着吗?“我不信任何人,但今日我还是要向这仙人祈祷,求您放我夏家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