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一家子全死在了那场爆炸事故里。
他们逃过了感染,却没逃过人心。
那地底下的冤魂,也在等待有人能替他们伸张正义。
林塑手肘撑桌,埋头抵着手背,无声叹息。他就这样冥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一阵敲门声将他唤回神。
“上将。”
林塑抬眼看去,门口站着的,是戴明禄。他手里拿着张单子,笑态可掬,颔了下首朝他走来。
林塑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自以为洞察一切,态度坚决地说:“我还是那句话,关于志愿者这件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反正现在没有截止日,以后什么时候都能——”
“不,”戴明禄打断他,依然笑着,把那张单子转了个方向,递交给他,“我不是为了基因捐赠这件事来的。”
林塑没追问,因为他看清了桌上的东西,是一张申请书。
“我想,去专组的技术组帮忙。”戴明禄说,“通讯组的孩子们都找到事儿做了,就我还闲着。我这双手吧,干不来什么精细的活儿,其他地方也不适合我,只有技术组的那些东西,我多少会一点。”
林塑拿起申请书打量几眼,对于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咱们基地也有技术队。”
戴明禄听出了他的意思,解释说:“我想着咱们基地的技术队要管的东西太杂了,我过去添不添乱另说,那些孩子肯定有压力。专组那边的技术组我打听过了,他们下辖分支分明,我去的话,多少能帮上忙,还能多交流交流。”
林塑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儿。
但这样一来,那不是意味着,这事儿得去找虞今越?而且谁去都没用,还非得是他林塑。
这和彭烈跑基层不同,那技术组掌握着各种信息,他们基地说到底是外来人,要想往里塞人,肯定得费点力气。
除了戴明禄这种级别,基地里再能拿话的人,也只有林塑了。所以,哪怕搞个“专家交流”的名头,基本的诚意得拿出来吧……
思及此处,林塑不禁又想到刚刚虞今越说的话,面色冷下来,眼底闪过寒光。
不管虞今越那句话是真心或假意、有意或无意,林塑的的确确有被他那句话冲击到。林塑暂时不想和虞今越再有交集,于是准备找个理由搪塞戴明禄。
只是他一掀眼皮,对上戴明禄那恳切真挚的眼神,觉得拒绝的话,是不是有点虐待老人了?
这戴明禄好不容易打消捐赠基因的心思,这下不仅不用担心日后通讯组重召繁事,还能牵制邬湛那种心气儿高的议员。
权衡下来,林塑还是应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戴明禄笑得更璀璨,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地连连点头,说:“上将,谢谢你啊。”
林塑说:“不急谢我,事儿办下来再说吧。”
“谢的不是这个,”戴明禄笑容收敛一点,忽然变得腼腆,摩挲两下手掌,“小屿前几天来看我了。”
林塑没回应他的喜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他打发走了。
其实严屿去和戴明禄谈判,他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看得出来,严屿对戴明禄的厌恶是打心底的,或许和他曾经对某人的恨意不是同一种,但他却能感同身受。
那种令人恶寒、浑身恶心的感觉。
所以对于两人的关系,林塑并不想插手,不过他对于戴明禄的固执,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但说到底和他无关,他没必要过度关注,就目前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戴明禄一走,林塑就开始头疼了。
刚刚从虞今越那儿出来的时候那么拽,这会儿又过去找他?那不是打脸吗?
林塑还是打心底不愿和他接触,打算先做好心理准备再去和他说这事儿。
傍晚,斜阳笼罩下来,给城市披上一层昏黄薄纱。
办事中心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林塑看了眼时间,也打算回去了。他走到敞亮窗户边,低头看着楼下陆续离开的身影,想到什么,忽然抬头。
旁边就是办事大楼,余晖从两栋楼中间穿过,金碧华光倾泻落地,明暗交割,似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
林塑眯着眼,仰望着高楼远处聚成的那一点,就算没有余晖晃眼,也压根看不清的地方。
突然,他侧脸问郝望:“你们虞组,这个时间点应该走了吧?”
“啊……”忽然一下被叫到,郝望有些无措,“我不知道,我没在他跟前办过事。”想着,又补上一句,“不过,这个时间点,专员基本都走完了。”
“行,”林塑转回身,往外走,“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郝望赶忙跟上去,假心假意,“上将您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
郝望疑惑:“那您去药店干什么?”
林塑说:“给你买点药。”
“!?”郝望满脸惊愕,被昨天那一出整怕了,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上将,我……我也是听上级安排,不是要故意得罪您的。您要是实在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申请调离的……”
大爷你就别折腾我好吗?我真不想殉职!这半句郝望埋在心里了。
林塑古怪看他一眼,忽然笑了,弧度极浅。他语重心长说:“你说得对。我应该给你上级买点药。”
郝望一听这话,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他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林塑这样阴险可怕的人。
卡在林塑看不见的视野下,他低头倒弄通讯表,咬牙切齿地给虞今越发消息。
“虞组,您赶紧跑路吧!林塑他又要整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