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杏对陆千景仍心有余悸,脸色凄然中带着慌张,仿佛对方手法轻柔地替她擦脸,比一巴掌打过来更加可怕。
她真有这么好心吗?
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望杏想避开陆千景。
但凉丝丝的帕子正贴着脸颊,刺辣的痛感正在消减,哪怕是为了身上好受一些,她也不愿意拒绝。陆千景胳膊举得都酸了,对面充满防备的脸色让她不满,心里微有失望地想着,望杏根本没有背主,早晨完全是嘴快得没来得及过脑才说出那些话来。
看来杜怀月平日是真的心疼侍女。
耐心告罄,她心烦地放下手。
她可不是专门来替人疗伤,好事做了,自然得拿些酬劳。
“你脸上到底是怎么了?我那里有些不错的膏药,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试试?唉,你瞧我太糊涂了,你跟着你家小姐,什么好药没有,是我瞎担心了。”
话中带了些刻意的引导,她暗示望杏可以把打人的人说出来,最好用无比怨恨、无比心痛的语调。
但望杏还是让她失望了。
脸颊红肿的人嘴唇颤得更加厉害,“那个人......她......我不能说。”
“到底是谁啊,你家小姐不管,我去求郡主给你做主,正好当做给杜姑娘赔礼道歉,”陆千景也不着急,语气愤然,步子却不紧不慢,她走到溪边,洗净帕子,拧干,回来时自然而然地递到望杏手上,望杏头垂得更低了,雾蒙蒙的眸子里充满凄凉,陆千景却是志得意满:
“你是打小伺候杜小姐的,你被人打了,她肯定心疼得要死,如果我替你收拾了那个欺负你的人,杜小姐一定会记我的好,没准她一开心就不计较我先前做的那些错事了。真好啊,本来还想着过来道歉,没想到遇上了你被人......”
望杏瞪圆了眼,少女兴奋的语调戛然而止。
陆千景故作惊慌,好似不小心说漏了嘴,十分拙劣地找补道:“我不是说你被人打了是好事,我是......”
她把目的赤裸裸抛出,话里话外都听得出来,她不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人。望杏眼中的疑虑反而消散许多,有了利益交换才能让她更加自在。
原来如此,她满面了然。这就是她真正的目的,一点都不可怕。
望杏不由想起一个灰溜溜逃离的狼狈身影。
这个人早晨也道过歉,与她此刻的说辞完全吻合。
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还是个喜欢动手打人的人,坏得明明白白,不像心思深沉的。
戒心稍稍放下。
见望杏久久不回应,脸色却没一刻钟前的抵触,陆千景愈发得意,升米恩斗米仇,杜家千好万好,哪里比不上外人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她可以继续心疼望杏了。
她故作恍然:“我知道了,是郡主对不对!郡主不喜欢杜小姐,但现在杜小姐快要入宫了,她不敢再对杜小姐使坏,就开始欺负你们这些下人,唉,也不知道啊你们小姐会不会又误会我。”
“误会?”
望杏吃惊。
“是啊,我是和郡主交好,郡主干了坏事,她多少会疑心到我头上。你们小姐虽然封了昭媛,但郡主也不是好惹的,她对我就没那么多顾虑。你看,郡主这样欺负你,她不还是不敢替你讨个公道?”
望杏摇着头,心底隐秘的一点痛楚被人反复提及,她心情濒临崩溃,哇地哭出来:“不是郡主!”
陆千景惊讶道:“不是郡主,那还有谁这么大胆!你们小姐真的不帮你?”
望杏委屈地抽了两声:“不关小姐的事,是宫里派来的姑姑。我自己说错了话,姑姑按照宫规处罚,小姐也管不了,她不能为我坏了规矩。”
陆千景没有丁点意外,事态大致的走向与她预想完全吻合,若一定要说有什么,惊讶之色更甚:“怎么会管不了,圣上那么喜欢她,有什么规矩是不能破的?”
望杏咬着嘴唇,心下黯然,这番话她早在心中自问过无数遍,为什么小姐没有替求情。无论什么错,还不是她一句话的功夫。每每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用“不能坏规矩”来强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