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填了棉花的帘布还在摇晃,两人手忙脚乱拽住布帘。来人静立半晌,黑暗之中,也能清晰看到他身体不住颤抖,不像寒冷,而是紧张,他怒喝一声“还想逃吗?”
赵清如犹豫要不要出去,大不了被安王训斥两句,再乖乖认个错,她不信叔父还能把她怎么样。正要推开帘子,安王颤笑着叫道:“大哥?”
两个字被他掐得尖锐扭曲,调子七拐八弯,险些破喉,全然没了平日低磁的压迫感。
然而,阴涔涔的腔调是另一种恐怖,赵清如被吓得缩回去。陆千景同样不敢妄动,紧紧贴着冷砖,对上赵清如同样疑惑的眼神,没来由地觉得不应贸然出去。
确定室内没有多余的活物,安王触碰机关,汽灯全亮了,射出耀眼的白光。陆千景眼睛生疼,再睁开眼,安王已经上前几步,他停在尸身旁,左手紧紧压着佩剑,脸绷得很紧,应激般后退几步,用剑挑开白布,白布之下,只是一具尸体。
安王仿佛松了口气,对着尸体温柔道:“杨非?扮我大哥办得还挺像,当真是找死。”
赵清如眼中泛起泪花,老杨当日说是扮成江映,但在更熟悉世子的人看来,他的言辞举动更像在模仿另一个人,她恍惚明白叔父当日为何会气恼得失了分寸,仿佛把几十年的体统修养全都丢抛掉。
他与她父亲手足情深,岂容旁人假扮亡兄做出不三不四的事来。
赵清如心头哄暖,不停用手臂抹泪,陆千景看她泪眼朦胧,定是看不清帘外情形。安王眉眼含笑,手指柔柔地抚摸身前物件,若不是事先知道那是一具尸体,真要误以为他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看得人心头一片恶寒,
“大哥,这狗东西跟你跟得久了,把你那些猥琐下流的招数都学得一模一样。”安王不知何时在尸体旁坐了下来,倒了杯酒。
赵清如动作一滞,安王话语中的鄙夷厌恶谁都听得出来,听见先父被人羞辱,她不由攥紧帘幕,陆千景把她的手拽下。
帘幕微摇,好在安王定定地盯着酒杯,什么都察觉不到。他自斟自饮几轮,又道:“大哥,你可真行啊,那小娘子都快扑上来了。可惜啊,你不喜欢正经的......你不知道才女是什么滋味,你喜欢......”他沉默一会,“骚的。”
他的面色渐渐由平和转成阴狠,“那件事后,老爷子总心疼你的名声被我毁了,又觉得你做个废物也挺好,他让你一直装下去。只有我知道,你本来就是一副贱骨头,贱胚子,早该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去陪你。不过让你活到现在也不错,你不知道那小娘子当真极妙,她......”
赵清如张着嘴,喉咙干涩得剧痛,在她怔忡之间,身旁的人死死捂住她嘴巴。
不断有热流流入陆千景掌心,赵清如被她圈着,身子不停颤抖,在狭小的空间里如同地动山摇,单是碰上,都要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赵清如神志不清了,她脑中同样乱成一团麻。
她只知安王杀过世子,却不知安王故意用淫猥腔调说的才女是谁,她没听说过多少才女,除去家人自娱自乐、胡乱封的李云舒之流的“才女”,让大部分人都认可的“才女”她只知道两个,一个是杜怀月,另一个是崔夫人。“小娘子”定是杜怀月,那么才女就是崔夫人。
安王与崔夫人有过交集?他为什么要说杜怀月妙极?他们敞开心扉,神交到了何种地步。
冰室外有人叩门,声响穿透好几层卷帘,传过来只剩微不可查的震动,外头人也不等安王回应,自行打开门,朗声道:“王爷,江大人有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