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折下一段花枝,他轻松一掐就折得齐整,一片花瓣都没落下。
陆千景拍掉送到面前的花,心头火烧更旺,这人是聋了还是瞎了,冷声道:“杜怀月今天没来。”
江映毫不挂心:“她不是伤了脚吗?”
陆千景咬牙:“早该好了,这么久没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怒火只攒了一半,江映就跟着安王派来的人走了。
转过折角,江映停下来,少女身姿翩然,水蓝裙摆下了台阶,荷色披帛拂过花叶,花影翕动,玉色的面容隐没于丛中。
她刚才气势汹汹,十足像是逼问夫君有没有去青楼的悍妇,太浅显了,一看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陆千景隐隐觉得不对,正要去寻赵清如。
赵清如似已兴尽,她叹着气,看了眼密密匝匝的人群,返回殿中,除了吴王府的二位姑娘,不许任何人跟着。
陆千景略感失望,愁然朝那群人看了两眼,不料赵清如贴身侍奉的侍女来传她过去。
屋内只剩她们几个,侍女奉上茶点悉数退下。吴王长女赵瑶坐在玫瑰椅上,手捧茶杯,两脚交叠着轻摇,愈发觉得古怪,她不屑道:“你至于这样吗?死的到底是什么人。”
赵清如面色惨白,“死了个侍卫,”她看了看陆千景,“就是那天,救了月姑娘的那个。”
陆千景后背浸出冷汗:“为何救了人反而要被处死?”
这也太倒霉了吧?他做错了什么?
赵瑶嗤笑:“还能为什么,毁了贵人清白,可不得被悄悄处死。”
那天的事她略有耳闻,众目睽睽下,侍卫飞身从马蹄下救人,抱着坠马姑娘在地上滚了十来圈,他用自己的身子护那姑娘不被马蹄击中,事出紧急,哪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但流言就这么传了出来。
先是说那名侍卫心怀不轨,恋上了小姐,贼胆包天,半夜偷偷挂在树上窥视。
后来又说是那小姐因救命之恩,动了以身相许的念头,便对侍卫表了心意。
陆千景乱极,一股熟悉的感觉直冲脑海,同样的事为什么又发生了一遍,冥冥之中似被什么左右,她不解道:“何时有的传言,是怎么传出的?”
赵清如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好像突然之间许多人都这么说。这下她没脸见人,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了。”
陆千景的心扑通直跳,若是真的倒也罢了,就怕是谣言,这个谣言好似照着葫芦画瓢,完全是在映射另一件事,“第一个说的人是谁?”
赵清如默然,良久道:“我也不知。”
赵瑶思索,皱着眉头道:“死了人原也不打紧,但是在这个当口,还真有些麻烦。我最近听爹爹说,皇上削藩,若是寻不到宗亲错处,就会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倘若残暴滥杀的罪名扣下来,那可就难办了。”
赵清如蔫蔫巴巴:“那这怨得了我家?”
赵瑶公正道:“事情出在你府上,可别告诉旁人世子妃娘娘连下人的嘴都约束不好?要是在我府上,敢乱嚼舌根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发落。你们也警醒着点,免得旁人疑心是主子有意纵容。”
赵清如铁青着脸:“难道要为了她把我家用惯了的人赶走吗?她也真是奇怪,她来之前从没有过这种事,为什么凡是与她有点关系的都要惹上男女之情?”她指了指陆千景,
“你们问她就知道了,她的未婚夫,还有嘉宁公主的未婚夫,是个男的、和她离得近的,都会对她有意思。”
陆千景满面阴云,未发一语。赵瑶与她妹妹交换眼神,似是想到什么,隐晦暗笑,不满道:“她不会用了巫术吧?”
赵清如嗤笑:“这种东西如何信得?”
赵瑶道:“宁可信其有,巫术可用于移祸,也可用于移情,”她高声对门外嚷道,“来人,去取些蜂蜜来,还有火折。”
她滑坐到矮桌前,摘下灯台上的蜡烛,接过婢女递来的火折,把蜡烛点燃,养得纤长尖锐的指甲挑起她妹妹的发丝,勾着掐断,小姑娘痛呼一声。
赵瑶把发丝裹了蜂蜜,手执镊子夹住,放在烛火上灼烧,空气中漫开焦糖味紧跟着又是一股恶臭,熏得周围几人捂鼻皱眉。
赵瑶神情不动,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是要烧她的头发,我是要她的心。”
眼看几根秀发就要燃烧尽,赵钰捂着心口滚到她姐姐身上,咯咯笑着:“姐姐,我怎么好像更喜欢你了?”
她们姐妹这么一闹,紧张的气氛瞬间松弛,赵清如道:“真无聊啊。”
赵瑶道:“不在于可不可信,而在于有没有做过,若是真的在你府上搜出厌胜之物,那可就不好了,万一再污蔑你家诅咒圣上,搞不好就要满门抄斩,趁着现在人都在园中,你派人好好搜查一下。”
赵清如浑身不适:“你刚来就想搜我的家?不许搜,当真无稽之谈,她怎么可能做这些。她现在到底还是我府上客人。”
突然 ,一直安静立侍在侧的婢女跪下,死死把托盘抱在胸前,眉宇跳动。
赵清如问道:“你怎么了?”
婢女双眼犹豫,“郡主,有件事,奴婢先前一直瞒着您。”她欲言又止,赵清如不免紧张,带着婢女转进后室,出来时眼中比任何时刻都要惊慌。
她吩咐道:“去把翠青她们都叫来,要好好搜,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赵瑶目瞪口呆,感到一种深深的意外:“你还当真要搜?”
赵清如涨红了脸,低声道:“不是搜她,是搜我的东西,宋郎给我的香囊不见了,那东西早丢了多日,这群丫鬟怕我责怪不敢告诉我,刚才听你们说要搜查才趁这机会说了。那个香囊绣着......唉,要是被什么人捡着,我可就完了。”
赵瑶赵钰简直要笑倒:“你怎么还跟宋郎牵扯不清,他长的也就那样,被人捡了咬死不认就行,上头不会绣了春.宫吧?”
赵清如苦笑道:“上面还绣我名字呢。”
两姐妹更是笑得乱颤,怎么都止不住,赵清如千叮万嘱,让她们不要说出去,那两姐妹返回席间,陆千景拉住赵清如,神色严肃:“你到底想搜什么?”
她完全能确定,赵清如要搜的不是她所谓的香囊。若那东西真的是她情郎送的,怎可能粗心到丢了许久也没发觉,而且似乎还不是丢在屋中,倘若香囊上真的绣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怎会戴在身上出去逛园子。
赵清如道:“唉,刚才是骗她们的,要不她们不信,非缠着我问个不停,那东西可重要了,要是被旁人拿去可就不好。”
陆千景没再追问,赵清如宁愿旁人误会成春.宫香囊都不愿吐出真像,想来那东西定是凶险百倍。
她只问:“杜怀月那要不要搜?”
赵清如道:“当然要搜,府上每个人都不能放过,不仅要搜出东西,还要把偷了东西的人与他背后一连串的人全揪出来。”她烦闷不已,“不会是我那一群姨娘吧?”
陆千景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王府里的主子多半不在房中,要是赵清如手脚够快,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唯有杜怀月在屋内,她总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