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不欢而散。
场上都是星星点点的人,众人惋惜比赛没个结果,又可怜那坠马姑娘,各个心神不宁,不少人已辞别世子妃,打道回府。
江映被沈彦启叫走,陆千景眼睛扫过没进角落的两人,烦躁得开始拔地上枯草,草尖焦黄,草根竟是莹白色,似还有生机,湿幽幽散着清气。
有什么东西她听不得?
肯定是背后说她坏话,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彦启如玉的形象在心里毁了一半。
什么如切如磋,陌上玉人,照样嘴碎得紧。
她望了望天,陷入虚空,她知道沈彦启这种君子会固守一套原则,他最讨厌江映时都留有一线,绝不会在人后恶语中伤。
这次她岂不是帮他破了这个戒,当真可喜可贺?
“她到底怎么了?”同样还未离开的一小撮人中传出了赵清如掐尖的声音,“啧,不就随口说说,她怎么真去骑那马了?”
一圈人立刻嗡嗡起来,一个蓝衣少女安慰她,“郡主,打马球谁还没个磕的碰的,她自己技艺不精,怪得了谁?别害怕了。”
“唉,”赵清如“铮铮”弹着弓弦,“谁怕了?我是心烦,心烦知道吗!还没比箭呢!”
混杂着七嘴八舌的劝慰,赵清如不停往大夫那边回头,却见沈彦启神色凝重,焦头烂额,显然对那受伤的人上心极了,她可不想和这位名声斐然的表哥结怨。
“喂,你,过来回话。”她冲一人喊道。
江映皱眉看去,耐着性子掉了个方向,“郡主有何吩咐。”
赵清如磨磨蹭蹭道:“月姑娘......她怎么了?”
“没有大碍。”
赵清如继续试探,捂着心口后怕道:“哦,她怎么会突然去骑那么高的马,我们劝了好久,她就是不听,唉......真可怜啊。”
“郡主若无旁的事,在下告辞。”江映眉头拧得更深,面前几个女子正巴巴地盯着他看,过于聚焦的目光让他顿感不适。
这头刚意识到不对,那头不远处陆千景蹲在地上,满脸一探究竟,似有几分怨念,手上无知觉地拔草,袖子大喇喇触着地面。
她不是最讨厌脏吗?他顾不得其他,匆匆离开。
几个少女盯着那远去的身影窃声问,“他是谁啊?”
“他不会就是沈公子吧?”
赵清如干咳两声:“他是江兄。”
几人齐齐怔住,她们颇为意外,先前只知道江大人也是京城派过来的,她们还当他是个壮硕的中年男人,而他那年轻貌美的妻子大约是妄图与官员攀亲的商人送过去做填房的。
“他就是江大人?”
“这样看......不老啊?”
“怎么就像孩子爹了?”
“蹲着不累吗?”
陆千景头仰到一个极致的角度,看着面前的人慢慢蹲了下来,他捞起她垂到地上袖子,有些生硬地擦掉她指尖土块。
“不嫌脏吗?”江映好笑地问了一句,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把在地上蹲成一团的人环住,睫毛在眼睑投下清浅的弧线。
“沈彦启跟你说了什么?”陆千景问,半颗心吊着,她自问没有做过坏事,抽出手按他眼角笑出的一条浅纹,那种柔和,冲散了身周肃杀的冷漠,怪温和的,但怎么那么像嘲笑,“笑什么。”
江映笑意愈浓,“怎么吵架吵输了都要哭?”还会委屈地跑回去找他。她人靠在他怀里,真如飞鸟依人,有那么一刹那,心里一块轰然塌陷,酥酥麻麻的满足盈满胸腔。
陆千景一时怔住,她什么什么时候和人吵架了:“沈彦启乱造什么谣。”
“那几个姑娘告诉他,说你和杜怀月起了龃龉,杜怀月这才会气得失了心智,去骑那匹烈马。”
陆千景脑子一瞬空白,叫起来:“那几个人瞎说,我才没有和她吵架。”
怎么把账全算在她头上?
江映顺着她话,“行,没有就没有。”
陆千景双眼滴溜溜瞅他,这么明显的敷衍真当她看不出来?突然像是置身于火盆之中,烦躁地拱了拱身子,可他手上力道太大,还在以不易察觉的速度锁紧,让人有种被巨蛇密密缠绕的错觉,就像裹猎物一样,贪婪得不舍得放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后人突然不言不语,脸埋进她脖颈里,静默中,身上的温度都融成一片,气氛却不是相依时该有的温馨,竟然略显严肃,她胳膊肘朝后顶了顶,“怎么了?”
“下次,别一个人这样骑马。”
江映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几个字眼说出来心里都会后怕。
幸好她没事。
“哦,”陆千景本想纠正他,她不是跟杜怀月吵架才跑回去,是因为他......但那想法实在难以启齿,嘴里喃喃着:“我就是没与她吵。”
江映顿了顿,仍旧好笑:“我们回去吧。”
“不等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