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匡野又问:“我记得皇后是在会试第一日就给你订下的婚事。”
风匡月也回过味来,“是啊,那天我正在宫里看书,她回来就拽着我说给我找到了如意郎君,还说是在考场上见他气质沉稳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才订下的,懿旨都写好就差昭告天下了。结果会试刚结束就出了舞弊那档子事,我本来还想劝她再挑挑,谁知道她冷静的很,只叫我安心等着不必想其他的。”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没过几日事情就被解决,驸马没有参与其中,最后也落了个不高不低的名次,婚事也就顺理成章的进行。”
风匡野猜测道:“驸马出身寒门,尚公主后才把一家老小接到盛京来,难不成皇后要用你的婚事安抚读书人?”
风匡月点点头,“我也曾这么想过,但作为一个公主,皇后如何决定我都要嫁,更何况科举舞弊案本就让天下读书人都寒了心,我下嫁以示抚慰多少能表明皇室态度。”
“但皇后怎么会知道科举舞弊案的发生,又正正好挑一个清白无辜的寒门子弟来让你下嫁表明诚意。”风匡野还是觉得关窍未被打通,推理缺少最为重要的一环。
风匡月停下脚步,“对啊,我之前从未深想,我匆忙去找她时她一点都不着急像是早有准备。不管驸马如何,皇后必定知道科举舞弊案的发生,也能预料后来的发展。”说着说着,她懊恼地拍额头,“如此明显的不对劲,我之前怎么硬是没有琢磨过啊?”
因为你只是一个NPC啊,思考从来都不是你的本能,探寻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风匡野说不出口,只能在心中回答。不过,既然我已经把你拉出泥潭,往后你都会是自由而无束缚的。
“那问题就只在天历十二年科举舞弊案上了,也许了解更多信息就可以知道皇后拿你的婚事当幌子获得了什么利益。”风匡野将探问天历十二年科举舞弊案的事情记在心里。
风匡月苦笑两声,“而且还是长远利益,否则为什么六年后还不同意我和离。”
“说起来,科举舞弊之事这几年实在常见,如今正是盛世,天子握权,群臣俯首,父皇也早就不怎么在意新上来的举子了。”
风匡月一个被养废的公主能说出这种话只能是皇帝本人就在她面前表露过相似的念头,可即使风匡野早就告别了学生生活也知道盛世是需要维持的,明君都不会靠眼前的盛世摆烂,而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延续辉煌,怎么到了大盛都开始放养,仿佛皇帝笃定自己的盛世不会终结。风匡野只觉不对,但也知道和风匡月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姐姐说科举舞弊算是常事,那么六年前又为何会闹出那么大的阵仗?”
“这个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一群读书人直接告到了父皇面前,还差点闹出人命,可最后还是草草几日就结案了,这几年倒也明面上没有作弊的情况。”风匡月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风匡月身为公主,就算多问几句科举的事情也无妨,但皇后整日给她灌输的男尊女卑思想实在深厚,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过问朝政。
风匡野叹口气,果然在风匡月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两人正好走到花厅中,掌事姑姑正坐着听手下的婆子侍女禀报差事。见两人相携走近连忙起身行礼,“参见公主。”
风匡月摆摆手,说了半响也渴了,让侍女们下去备茶。风匡野坐在主座摆出询问的架势,“想找姑姑打听些事,不知道打不打扰。”
掌事姑姑挺直了腰杆,“公主您尽管问。”
风匡野直击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既然已经告老还乡,也知道皇后对钟姨旧仆赶尽杀绝,又为何会回姐姐府上。”
掌事姑姑第一次给出的原因是放不下心,可老家远在他处,根本没有渠道得知风匡月的状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留在公主府而不是被皇后提前拦住,又怎会铤而走险来寻旧主之女。钟姨确实是极好的人,但风匡月自小就被皇后抚养,记不记得娘还两说,她又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在京城留下。
掌事姑姑知道自己先前的说辞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咬咬牙开口,“奴婢回乡之后儿子媳妇都很孝顺,家中有几亩薄田,在主子身边多年也攒下了些钱财,日子还算滋润。但不过几年全家都生了场怪病,孩子们都去了,只我一个老婆子侥幸留条命。为治病散了许多钱财,田地也都拿去抵押,实在是活不下去,只能来盛京投奔公主,恰逢公主开府我便来还做婆子只管着府里的事情,一直不敢大肆宣张是主子旧仆,平日也少出门,硬是熬了这么多年。”
说到此处她已经带了哭腔,也许是牵动旧情,声音嘶哑,“奴婢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养成这幅样子,和不爱的人成亲。公主日日觉得折磨,奴婢看着也觉凌迟啊。”
风匡月动容,拿自己的手帕去给她擦泪。风匡野等主仆情深的戏份过去,待掌事姑姑平静下来接着问道,“你这几年少出门,但掌管偌大一个公主府消息还算灵通吧,我且问问天历十二年科举舞弊案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这一问纯属是添头,掌事姑姑只是个下人,风匡月远离政事,她自然也接触不到什么密辛。
“这件事当初闹的还挺大的,一群读书人告到了官府,最后皇上都出面垂询。还有个读书人撞柱,血流满了金銮殿,还高呼着愿为读书人的公平而死,不过最后还是被救回来了。”掌事姑姑言语间满是唏嘘。
风匡野偏头去看姐姐,她不是很理解,这件事绝对属于朝堂丑闻的范畴,但为何没有被压下来反而在民间广为流传。
风匡月也摇头表示不解,用无辜的目光望向妹妹,“你知道的,我之前是一个废物公主。”
风匡野扶额苦笑,“行吧,我就知道。”思索片刻后又问道:“姑姑可还记得撞柱的读书人叫什么名字?”
掌事姑姑答的很快,“那个读书人叫张风临,奴婢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风匡月“咦”一声,“张风临?这名字好生熟悉。我想起来了,他是父皇身边的宠臣,父皇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宠臣吗?那他官至几品?”风匡野每次见皇帝,他身边都簇拥着一群臣子,根本分辨不出人来。
“好像只是个七品言官,虽然品秩不高却极受恩宠,父皇经常召见他。”风匡月回忆道。
“看来我们父皇还是挺心胸宽阔的,竟然还能将他放在身边。”风匡野只觉奇怪,正常帝王都对这种以死相逼的臣子格外厌恶恨不得驱逐到边境,又为何会将张风临放在身边。
但再问下去两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和风匡月进宫去找金阅打听消息。
马车上风匡野思索起掌事姑姑的话,她离开京城就意味着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剧情,回乡后的幸福生活就是结局。但一场大病不仅拖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将她所有依仗都夺走,所以她才会回到京城再次进入剧情主线,又囿于限制不能和风匡月沟通,如今自己作为中间者才给两人搭上了桥梁。
那么从NPC到一个姑且能被称为“人”的存在需要的是什么呢?
按照掌事姑姑来看是生死一劫走过,但在风匡月身上又是大彻大悟后的放下,总之都要有一个契机,可能因人而异或者存在共同点,这还需要进一步去发掘,又有谁满足条件是鲜活而异于这个世界的呢?风匡野越发期待与金阅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