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应该如何逃离暴戾的家庭?
01.
从窗户里远远看见关祖的车,关念跑下楼迎接。
“哥,你回来了。”
“嗯。”关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你今天没去看我演出。”关念跟在关祖身后,“不过我提前和爸爸妈妈讲过你有事,不一定会来。”
“他们呢?”
“你说爸爸妈妈?他们出去了。”
“那你还扮演什么乖乖女儿呢?”
“哥……”关念没料到关祖的态度会这样恶劣。
“别来烦我。”
丢下这句话,关祖转身回房间,只留“碰”的一阵重关门声给关念。
他们不是这样的。
关念失神站在原地。
原来他们不是这样的。
关祖很疼她来着,妈妈没日没夜地打牌,爸爸只会骂人和体罚,关祖既做她的妈妈又做她的爸爸,处处照顾她。
直到她丢弃他这个“爸爸妈妈”,重回一对“废柴父母”的怀抱,当了“叛徒”,他再也不理她。
关念拿了苏打水给关祖,她敲了两次门,得到的回应是调高的音响声。
“哥。”关念锲而不舍,“是我。”
“到底什么事?”关祖不耐烦地打开门,眉头紧皱。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牌子……”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苏打水还冒着冷气,关念的手被冻红了。
“给我吧。”关祖接过苏打水。
“哥,”关念得到一点希望,“我想……”
“你的手是用来拉小提琴的,”关祖嘲讽,“这些端茶倒水的事,还是留给菲佣做吧。”
这是侮辱吗?这是侮辱吧。菲佣,端茶倒水。虽然她在做的事没有比这高级许多,但被人讲出来——尤其是被他讲出来——她不免伤心难过。
“为什么讲这种话呢?”关念伤心,“我没有比较好过。”
像包包,像名表,随意拉出去展览,时时扮天真笑容。她是爸爸妈妈的一层皮,也可以揭下来,也可以贴上去,不过总要漂亮好看,最好精致,最好出色。有时她会想,为什么不是哥哥,为什么不是关祖。如果他优秀,她大可以少受点罪。有时她会想,为什么不是爸爸,为什么不是妈妈。如果他们善良,她大可以快乐。
她痛苦,她不快乐。
“是你自己选的。”关祖说,“你选了他们而没选我。”
“不是的。”关念的话中有泣音,“我从来没得选。”
她不想挨打了,她不想挨骂,她想过一个正常小孩能过的生活,这些关祖给不了他——他都在挨打挨骂。几次他挡在她身前,但暴力更甚,红肿泛淤青。
什么样的家长会胡乱摔砸东西?什么样的家长会使玻璃碎片伤到他的小孩?什么样的家长不准许受痛的小孩哭泣?
在家里,不得放声哭,放声哭是极大的罪恶。
关念小声呜咽。
从前关祖抱住她,轻抚她的头发做安慰,让她在他怀里掉眼泪。他们常躲在空泛房间的角落里,听父母大声争吵,听他们辱骂对方的同时辱骂自己的一双儿女。言辞粗鄙,起初他们竟听不懂;后来听得懂,情愿听不懂。哥哥,我好怕。她这样说。不要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他这样说。然后父亲推门进来,强硬将他们分开。人人挨打,人人受罚。一个成年人可以同时教训两个小孩子;如果有更多,或许能更多。
现在不会了。现在他们自然分开。再者说,小孩长大了,带伤出去也不好看。
“哥哥。”关念拽住关祖的衣角。
眼泪发力,衣服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