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没回美国?”
“我想看你是怎么输的。”
又赢下一场比赛后李子天对台下的关之怡挑衅地摊手。
关之怡回以礼貌的中指。
他们变成这个样子,想象不到从前牵手接吻。
关之怡不坐校车,李子天接送她上下学。
第一次牵手是在上学途中,十二岁;第一次接吻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十六岁。
关之怡的十二岁,关之怡的十六岁。
那些年发生好多事,那些年拥有好多爱。她的脾气,一半是爸爸宠出来的,一半是他宠出来的。
他待她百依百顺,几乎什么都听她的。大扫除时他总是光明正大地揽下她的那份工。她没进过厨房,有他在,她没洗过一件衣服,她没刷过一只碗。
她习惯将一箩筐的心事全盘倾倒给他,他不仅通通接受,而且微笑着帮她整理和语言一样散乱的头发。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没有染成一片难看的金黄,更不会使人心烦。
他是那样的好——因对她给的好倍感亏欠,他成千上万地还给她。奖金全用在她的新衣服上,任由她在大腿上实验哪种蜜蜡的脱毛效果最好,为她织围巾,跑步时绕去几个街区外给她买甜甜圈。
偶尔他占有欲发作,不要太明显地将她同其他男生阻隔开;占有欲又激起他的自卑,她无法责怨他,只给他搂住,还为他添置轻悄动人的情话。
如今想来只觉得难堪。
却不是因为爱而难堪,更不是因为爱上这个人而难堪。她还记得他的许多,她还想着他的许多,但他可能已经全然忘了。她在这段早就完结的关系中莫名其妙地矮了一大截,为此她觉得很难堪。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李子天跳下台,他看出她眼中的是失落而不是怄火,他偏要讲成是生气,因为相比较而言他更难承受失落,“不会是买了我输,结果赔惨了吧?”
关之怡转身就走。
李子天如一块膏药赖赖地黏着关之怡。被那膏药贴久了,皮肤闷出疹子,又红又痒;却不敢搔,怕搔出星星点点的小血珠。最好的办法是忍着,等那膏药失去粘性自己脱落。
可那膏药总不脱落。
“你很闲吗?”
“有点。”
“之前不见你这么闲。”
之前有那个菜鸟选手和关爸爸在关之怡身边,李子天不方便在私下里多和她接触。现在,现在他既害怕自己会输——输了她就要走,又害怕赛季很快结束——结束了她也要走,他争分夺秒地往她面前凑。
李子天不会说他在观赛人群中一眼看到关之怡。她没怎么变,之前不像个美国小孩——关爸爸和关妈妈都是华裔——现在也不像个美国小孩,把她放在美国和把她放在澳门都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如此她也可以在澳门,如此她在澳门也很好。
他希望她留在澳门。
但李子天说出口的却是:“之前还没对上你,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谁让你那么了解我?”
“我可不敢说我了解你了。”关之怡说,“你的招式我没见过。”
“那你对爸爸的新徒弟也太不上心了吧,都不帮他研究对手。”李子天的话因得意而带了点飘浮,“你可是会帮我研究对手的。”
关之怡气到跺脚,最终丢出一句,“懒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