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比,不过就是比谁更能豁的出去罢了,若是不能豁的出去,便就只能任人宰割,连个退路也没有,”裴素素目光瞥向邵晚臣,进而扫视了一圈,“各位安分守己了这十年,岳州有更富吗?你们有更有说话权吗?”
众人沉默。
“这十年里,岳州各地方发展皆受人阻挠,受灾时无赈灾粮款,从商者出了岳州,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多都被卡在了阙州边境,导致这里物资稀缺,富者也见不到名贵的器物……再说话语权,呵,我们要是有这个,也不必每年向隔壁州县献好处了。”
邓向烛说完,便闻几声哀叹。
裴素素彼时才反应过来,此前她只觉着邵晚臣在等待一个时机,有没有她的出现他也会反抗,哪怕是做些小动作也好,可她觉着错了。
听邓向烛如此说,在她没穿越过来时,邵晚臣面对被各种势力的针对,竟然只是花钱消灾,她先前知道岳州的贫困县很多,以为是古代发展尚有缺陷,不足以像现代一样创造小康社会。
方才才明白,这哪里是不足以创造啊,是根本没有人去往这方面想,驻扎岳州十年的五万兵马,竟然如此安分守己无所动静,可不是给了别人得寸进尺的空隙?
裴素素将营帐里的每个人看了一眼,营帐里有些昏暗,灯光被他们站着的身子挡住,此时他们皆面容忧虑,眼神失意。
他们是否会想,如果当初稍微抗争一下,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般境地了?
许远那个嘴里没实话的人,起初给她解释的话全然是相反的就算了,竟然不告诉她岳州的真正情况,果真是和邵晚臣一样是一丘之貉!
邵晚臣约莫猜到了裴素素心里想着什么,他不愿提及的前事,如今已经在她这里分明了。本想着以他之力,联合了崔嶷,又重新启动朝中人脉,之后再循序渐进就是了,可不待他行动,毒漳之事就扰乱了他的布局。
一动不动地驻扎十年,几乎每三年都会被毒漳袭扰,也是事赶事赶上了,未等他撤出这里,便又遭了疫病。
他心虚地看了看她,眼神有些闪躲,众人也没再说话,裴素素捂了半秒的额头,后冷笑道:“你们可真行,怪不得平安县以外那么多贫困县,原来你们没什么作为哈?就干站着官位呗?”
邓向烛看她,尹熹也看她,就连邵晚臣也在看她,每人的神情都是默认了她说的,前两人甚至还有些无辜,再看邵晚臣,这位倒好了,满眼狠厉,丝毫不隐藏。
他早干什么去了?
裴素素不忍去对视他们,心说真想现在都是幻觉。感觉整个营帐里极安静,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终于,有人开口了。
说话的人是尹熹,他道:“并不是我们没有作为,实在太难了,朝中的人对背嵬军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如何会帮我们发展这里?再说阙州,阙州的稷王本就看人下菜碟,他又怎么开放关卡,让东西进来?”
“没有办法就想啊!你们是木头吗?十年了,兄弟们,十年,岳州的百姓穷困了十年,而你们竟然说毫无办法?竟然就这么过了十年?我真是对你们无语了!”裴素素就差拔出旁边的刀来,告诉他们动手才是真理。
“是啊,背嵬军要名声有名声,要威望有威望,为什么你们不出手?哪怕是让周遭的州县有那么一点点畏惧,百姓也能好过一点啊!”王冕环视一圈,众人看他的眼神与看裴素素的眼神是一样的,三分畏惧五分犹豫两分责怪,“是你们不敢吧?”
王冕一笑:“你们怕朝中的人因此出手对付你们?所以一直安分守己,一直在等朝中的人想起你们,可是你们却忘了,背嵬军原本就不是皇帝的亲军,就算这其中是非曲直值得皇帝让步,可他始终不会让步,这是你们十年里没有想清楚的事,对吧?”
邵晚臣低着头,如果此刻让他开口的话,他一定会先嘲笑自己一番,十年的时间,他竟然没有一点举动,让赵缑有了喘息的机会,让他有了自己的势力,而他却越来越被动。
如果用什么东西来比喻他的话,皮影是最合适的,这十年里,他像一个皮影般,坚守在赵缑给自己的这片领土上,被赵缑牵着走,守着这毒漳之地,让数以千计的将士没能上战场就死了,说起来,最搞笑的理应是他才是。
倘若当时许远没把裴素素带到军营里来,裴素素没能见到他,他是不是还会等下去?直到面临自己的悲惨结局,到那时才醒悟,是他用十年的时间,亲手把背嵬军给毁了,又亲手给他人做了嫁衣。
“当年的我没想起反抗,耽搁了十年,拖到如今,背嵬军已经不是他们眼中战无不胜的军队了,在岳州外,谩骂背嵬军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说起来还真是笑话……”
“简称一手好牌打的稀碎。”裴素素一句话总结,邵晚臣全身瞬间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他童年时,未曾受过关爱,初入军营只有十个老将领陪着他,后来两场战役里,老将领都一一牺牲了,那时只当是寻常,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就是赵缑想找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死,他跟着背嵬军的人上了战场,最后回来的熟面孔已经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