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这不是呢?
恶灵种内部有进无出,才困住了区区百来人,到底是南亭夫人天赋深不可测造出了上百个子梦境,还是说更多的人陷入了传说中的那个迷失域,从此万劫不复。
邢北行光是想想都觉得一身冷汗。
他想找个人商量一下,下意识的想问问许愿的意见,可是扭头才想起这人已经失踪很久了。
他知道纪凛应该对他做了什么,但是他相信纪凛不会伤害他,所以也没在意。
可是现在恶灵种的伪装已经破,恶灵种内部根本不可能出去,要么终身囚禁在此,要么魂飞魄散。
纪凛她……不会失手杀了他吧?
许愿对她的敌意太过明显,不排除纪凛为了自保误杀了他。
毕竟在梦境碎裂之前,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里是梦境种。
包括纪凛本人。
邢北行忽然有些心惊。
陷入这里的人们相互搀扶着汇集到了他们的周围,脸上大半都是茫然,七嘴八舌的问道“这里是哪啊?”,“我是谁啊?”等问题。
邢北行的目光扫过这些人,有些脸庞有些眼熟,应该是在虚境内部见过的,但是他印象也不深了。
唯独没有看见许愿。
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天上的黑云散了又聚,远处的纪凛找到了一座还算高的三层建筑残垣,灵巧地跳了上去,行至最高点,像一只黑豹一样半蹲在屋檐上,仰头看着天上的黑云。
上空中传来女人吟唱的歌谣声,声音如鬼魅,听得人毛骨悚然。
在幽静的环境里,邢北行终于听清楚她唱的什么了:
“杀戮为耕作,白骨黄沙田。
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马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挂枯枝。
……”
破败的村落里无端起了阵阵的阴风,众人在悲戚的歌声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漫漫无垠的白骨铺了满地,枯木的枝丫上挂着不明的像是碎布一样的东西,在阴风里缓缓摇曳。
才醒来不久的贺琳琳见状,差点没吐出来。
她后怕地抓着邢北行的衣袖,嘤嘤道:“哥,我有点怕……”
邢北行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的惊骇不比任何人少,但他还是颤抖着回握住贺琳琳的手腕,以示安慰。
在众人害怕的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纪凛独自一人落在了远处的屋檐上,站在了无尽的白骨之上,站在离黑云最近的地方。
阴风吹起了她的发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就是你生活的年代吗?邢北行看着战火留下的残骸,在心里问道。
他不敢想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觉得这里光是看着便让人心伤。
人群里有人受不住了,崩溃地对天上的黑云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放我们出去啊!”
在这人声音落下不久,其他人似乎也渐渐回过来神来,纷纷附和道“这里是哪啊?”“是梦境吗?”“到底要干什么啊?”“我想回家”……
躲在云层背后的女声低声笑着,随着笑声愈发尖锐,地面无端起了一阵黑雾,伴随着刺鼻的腐朽味,迅速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众人纷纷捂住鼻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在黑雾渐渐散去后,空地处陡然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沸腾的锅。
“我的小兔子不见了……”女人幽幽地说道,“谁帮我找一下兔子……”
“小兔子乖乖……你快出来……”
地面上的锅咕噜噜的沸腾着,浓郁的雾气从锅口蔓延开来,伴随着阵阵的腐肉味道,雾气太重,看不清楚里面炖的什么,颜色并不好看,偏向墨黑。
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她找兔子干嘛啊?”南宫亭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道,“不会找兔子来炖了吧?”
其他的人和他想的大同小异,人群中有一个最先忍不住,大声道:“你神经病啊!快放我们出去!什么兔子不兔子……啊!”
还未等他说完,蔓延在四周的黑雾瞬息间化为了利刃,猛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站在他身边的人被鲜血淋了一脸,呆在了原地,几秒后才崩溃的跪下哭号起来。
人群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邢北行下意识的护着贺琳琳后退了几步。
在众人的面前,刚才还在说话的男子瞬间断了气,黑雾挑着他的尸体越过了人群,滴滴答答的血落了一路,只听得扑通一声,尸体便入了锅。
溅出来的沸水在沙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兔子乖乖……”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剩下的人有些吓得捂住了嘴巴,无声的呜咽了一声,几乎所有人脸色惨白。
天边的女声接着道:“天黑之前,找到兔子……”
“可是天已经黑了呀……”贺琳琳紧紧的抓着邢北行的衣袖,低声呜咽道。
她这话说得极小声,但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冰冷的寒意攀上每个人的脊背,邢北行心觉不妙。
不过瞬息之间,眼前黑雾凝聚,根本来不及反应,黑雾已经化作利剑朝他们袭来!
邢北行瞳孔骤然一缩。
人群尖叫不止。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天边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本来已经化作利刃的黑雾像是被突然打碎一样骤然散去,变成罡风一样吹得他们的根本睁不开眼睛。
但是却毫发无损。
贺琳琳吓得腿都软了,邢北行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人群中有人指着远处道:“那!”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黑云像是受伤了一样蜷缩在一处,一个穿着夹克的女子手持弯弓侧身站于屋檐之上。
猎猎的狂风吹起了她的衣摆,暗光勾勒出她干练的身姿。
邢北行看着她的侧影,呼吸微凝。
“那、那是谁啊?”有人问道。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能这么厉害的,还能有谁……”
众人应声转头,只见一个戴眼镜穿着黑色短袖的青年摇摇晃晃地从白骨堆中站起。
他的眼镜片碎了,露出的皮肤上带着细细密密的血痕,脖子上有一道巨大可怖的伤口,几乎可以看见里面血管的走势,仿佛他扭头用力些,脑袋就会掉下来。
而这个青年,正是之前失踪的许愿。
他在昨晚被人谋害,可是却卡在了梦境的夹层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到刚才梦境碎裂他才得以脱身。
可是身体已经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许哥!?”南宫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你怎么……”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件事。
现在的许愿着实不太像个活人。
“像个僵尸,对吧?”许愿阴恻恻地笑着,眼神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女子的背影,“这不都得拜她所赐吗?”
“她就是这个梦塚的主人啊。”
许愿冷笑着,碎裂的镜片发出阴冷的光:“对吧?南亭夫人。”